「總監,你還好吧?」董雯雯快步走過來。
「我沒事,就是剛剛吃了太多海鮮,我不太適應。」
冉步月除了嘴唇還有些蒼白,恢復速度神速,看不出任何異常。
董雯雯點頭,看向舒枕山:「舒總,多謝你幫忙。」
「不必。」舒枕山很疏離地站在一旁,淡道,「舉手之勞。」
三人別過,冉步月和董雯雯坐進車裡,田小喆像個媽,焦慮地問董雯雯都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倆在前座聊,冉步月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托腮看著窗外,心跳再次焦慮地加速。
車駛出龍騰商業中心停車場,左拐,再左拐,來到一條光禿禿的小道,街邊畫著白色的停車線,油漆很新,看來是這幾年被重刷過了。
窗框將一小片街景砸入視野,冉步月頓時呼吸不暢。
他太熟這裡了,這是刻在他心裡永遠無法忘記的街道,爸爸就是摔到了這裡。
當時冉步月接到電話趕過來的時候,現場只留下了一片未清理乾淨的血跡,從地面痕跡能推測出之前這裡停了一輛車。
在此一周前,父親應聘成為高層外牆清潔工,理由很簡單,時薪高。
當時冉步月剛考入全省最好的高中,班主任頗具國際視野,她看了冉步月之前獲得的獎項和考試成績,驚為天人,建議他可以考慮將目標定為世界頂尖大學。
國外大學的學費是國內大學的無數倍,幾乎是他們全家一輩子都無法攢到的天文數字。冉步月認為沒必要,但父母聽到老師的想法後非常開心,告訴冉步月他們有錢,要他什麼都不用想,好好讀書就行。
班主任也告訴冉家,暫時不用考慮錢的問題,可以申請助學金或者貸款,如果需要,她也可以盡一份綿薄之力。
儘管如此,父親還是瞞著他考了高空作業證,多打了一份工,雖然危險,但來錢快。
沒想到父親第三次出工,就發生了這樣的事。
冉步月和媽媽都沒有見到父親最後一面,現場被清理得很快,沒有屍體,也沒有吊籃的殘骸。
媽媽崩潰了很短一段時間就振作了起來,她找到丈夫的施工隊,苦苦追問。他們終於悄悄告訴她,那天的事故是因為吊繩斷裂,設備老化或者不符合國標要求都可能導致這個結果。
她找到清潔公司和龍騰地產討要賠償,對方卻一口咬定她丈夫出事是因為自己的疏忽,而合同裏白紙黑字寫著「因工人個人原因造成的後果一概不予賠償」。
後來才知道,連這份合同都陷阱重重,沒有明確表明工人權益應該如何保障,具體又由誰來負責。
母親投訴無門,只能去龍騰地產門口鬧,剛引起一點騷動就立刻被驅趕了。
次日,家裡突然來了幾個西裝革履板著臉的大漢,帶來了一張120萬元的天價欠條。
對方冷漠地告知她們,冉步月父親砸到了一輛全新的超級跑車,導致全車報廢,新車保險只能覆蓋一部分賠款,剩下的部分需要由冉步月母親償還。
龍騰集團購買了這輛車,打算送給硯川集團的大公子,作為他的生日禮物。
母親拿著債單的手不停地顫抖,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龍騰集團從欠她們家錢,搖身一變成了她倒欠,而且是一筆天文數字。
對方攤手,說怨不得別的,只能怨你丈夫連出事都沒挑個好地方。
而且那天恰好是隔壁硯川集團旗下新店開業,也是硯川老總送給他們大公子的生日禮物,店就在出事地點鄰街,廣東人最講彩頭,發生了這種大不吉利的事,大公子沒找你們要做法事的錢已經很好了。
母親仿佛一夜間老了十歲。
少年冉步月在無盡的絕望中生出憤怒,為什麼他生日時買一塊蛋糕都要猶豫很久,而有些人的生日禮物比他爸爸的命還要貴重。
在他和媽媽度過幾天暗無天日的日子後,突然又換了一撥人來到他們家裡。
他們態度友好,說自己來自硯川,大公子說不用他們還這120萬了,並且表示了對他們家的慰問。
然後當著他們的面將欠款單作廢了,還給母親打了十萬塊錢。
事情的轉變太突然,這錢本不該硯川來賠。母親情緒失控,說了很多聲謝謝,冉步月鬆了口氣,同時感到難以描述的難受,甚至有些怨恨。
不論是欠120萬還是得到10萬,都不過是大公子輕飄飄一句話的事。
他父親的命在那些人眼裡,到底值什麼呢?
這之後,媽媽挑起了家裡的大梁,背著冉步月偷偷打很多份工。
冉步月哪能看不出母親的辛苦,勸了她很多次。
但媽媽只捧著他的臉說,冉冉,媽媽不覺得辛苦,我想讓你知道你很優秀,可以通過自己的實力和他們那些公子上一樣的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