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知道,陛下哪裡還有力氣過目。
果然,皇帝扯著一絲笑意,揮了揮手。
「朕哪裡還看得清這字,眼前都濁了。」
他顫顫巍巍起了起身子,勉強才將那方御印攥在手裡。
「也罷,你這孩子,最是重這些儀式,你的任命旨意,朕親自給你蓋。」
只是那渾濁的一雙眼,眯成條縫也看不清那密密麻麻的小字,他憑几十年來的感覺摸索一陣,將御印懸在了落款的上空。
「可是這裡麼?」
「……回陛下,是。」
江淮之逼著自己開了口。
「這幾十年,還是沒白干啊。」
皇帝笑呵呵的在那聖旨上落了印,才重重躺回床上,呼出一口氣。
「願我大靖,千年萬年,長盛無息。」
「願我大靖,千年萬年,長盛無息。」
江淮之微微低眸,將那話複述上一遍,方緩緩把那道旨意收回手中。
聖旨已成。
從他念出聖賢書上的第一個字開始,他從來沒想過,假傳聖旨這樣的不忠行徑,會發生在他自己身上。
「你去吧。」
皇帝闔了闔目,似乎是在靜靜等待那一刻的到來。
「記得,照顧好景兒。」
「臣...遵旨。」
將那道聖旨收入袖中,江淮之慢慢起了身,朝著那盡忠了二十餘年的天子,又深深拱手行了一禮,用最全的禮數,緩步退出了寢宮。
瞧見他從裡間出來,余公公匆匆迎上來,引了他到角落處說話。
「大人可拿到旨意了?」
「……嗯。」
江淮之面上看不出喜怒。
「承蒙陛下器重。」
「雖說帝師大人與皇后娘娘皆不滿於您,但陛下心中,還是傾向於您的。」
余公公笑著拱拱手。
「這是天大的聖恩啊,好在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他微微抬頭,熾烈的天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也驅散了他眸中揮之不去的黑霧。
到散朝的時辰了。
是啊,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一切都來得及。
「我該走了。」
他溫了溫聲音。
「多謝公公照拂,江某定好生相待。」
「大人哪裡的話,您快些出宮。」
余公公朝著宮外的方向,揚了揚手中拂塵。
「今日宮中有大事,大人就先不要在這裡待著了,以免被人瞧見了徒增變數。」
江淮之微微皺眉。
「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