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榻上的背影愈顯蒼老無力,似乎連回頭看來人的力氣都沒有,聽得一點點動靜,才稍稍動動,順勢滑落一條厚厚的絨毯。
他走上前去,將那毯子拾起重新蓋到人身上,才後退一步,雙膝落了地。
「臣江淮之,拜見陛下。」
皇帝有些費力地扭過頭來,瞧見那端方清雅的模樣,不由得咳了幾聲。
「你來了。」
「是。」
他恭謹應道。
「早便得了余公公的傳話,卻時至今日才面見陛下,是臣有罪。」
「不怪你。」
那聲音松松垮垮的,好似一陣風就能吹散。
「你的父親,不讓朕見你。」
「臣行事荒唐,不得家父喜愛,當是如此的。」
「是荒唐啊。」
皇帝倚在枕上,嘆了一聲,似乎也沒什麼力氣苛責了。
「你與朕的兒媳...不清不楚,朕不可能沒有意見,可朕是要死了,腦子卻也沒壞...你的父親要扶你那個二哥做帝師,朕瞧著實是不行啊。」
「臣明白。」
江淮之垂眸道。
「臣所作所為,叫陛下失望,只是陛下為了乾景,為了我大靖江山,還願意給臣一次機會。」
「你是看著景兒長大的,他對你的依賴,也遠勝於旁人。」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他足足咳了三次才說完。
「朕若還有條命在,或許還有時間,為他重新培養個師長出來,可朕沒時間了...你一貫博聞強識,優秀得很,也在這個位置上坐了多年,朕瞧著像任命,實為託孤啊。」
「謝陛下信任。」
尾音落下,江淮之一襲米金官服,輕輕叩了首。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臣當盡心竭力,不負陛下所託。」
「不要...再做傻事了。」
人之將死,說出口的話也直來直去。
「朕給景兒留了你與丞相兩大臂膀,景兒必須娶符柚,朕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你今後...不要再走錯路,朕泉下有知,也定當心安。」
此言一出,江淮之緘默半晌,才緩緩開了口。
「是。」
「朕沒力氣了。」
皇帝頹廢地笑笑,聽到他的這份允諾,才終於將吊著的那一口氣鬆了半口。
「那桌上有筆墨,也有朕的玉印,你自己……給自己擬個旨吧。」
江淮之起身,坐到那御書案前,修長的手指撫平灑金的宣紙,眼神忽得暗了暗。
他寫著,那邊的皇帝還在念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