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嘛……真的苦……」
是那種清茶都沖不淡的苦,她哼唧著要糖他也無處去尋,藥鋪里自是也不可能備這種物什,只得生生把那苦藥往裡灌。
「好了,柚兒。」
江淮之取了她的香帕,坐在床沿上細細將她小臉上每一處淚痕都擦乾淨。
「今日太折騰了,聽先生話,早些睡好不好?」
她有點不太願意。
「那先生呢?」
「我就在這裡。」
他語氣溫柔又好聽,入耳很是安心。
「我不走的。」
短燭燒盡了幾隻,他沒有刻意去添,只讓這屋內自然而然暗下來。
符柚躺在軟枕上,隔著昏暗藥室內的一道月色,和著藥香與雪松香,想努力睜開眼,去偷窺下眼前人清逸俊朗的側臉,卻也是看不清楚。
一整日的哭鬧其實早已叫她失了力氣,只是心裡拼了命地吊著一口氣不讓自己昏倒,想要把他救出來,想要跟著他出東宮,想要去治病,想要和他再多說幾句話……
如今他安安靜靜地坐在床邊陪著她,她心裡的那口氣,終於才算是卸下了。
那碗藥里許是加了什麼助眠安神的東西,她只躺了一小會,就快要沒了意識。
「那我睡啦……」
她迷迷糊糊囈語著。
「你真的不要走哦。」
可是她好像隱隱約約記得,他身上也是有傷的。
只是來不及再去細想,一陣暈眩襲來,她終於跌入了夢境中。
長長的鴉睫細微地扇動著,也扇走了這藥室內最後一分喧囂。
江淮之聽著她漸漸平穩的呼吸,俯身將被角細細為她掖好,又將她鬢角被汗水打濕的發絲撥到一旁,才總算安下心來。
他其實心裡頭也很亂。
就如同他不知道,該如何去給相府一個交代。
未出閣的娘子夜不歸宿,這是何等的大事,相府必然是要無視那宵禁,派人出來尋的。
可若是他眼下傳信過去,告知丞相柚兒在他這裡,甚至與他深夜獨處一室,簡直是越描越黑,置柚兒的清譽於不顧。
他們兩個如今哪怕只是說上一句話,幾乎都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
他不知道該怎麼做。
可他必須要做。
小娘子笨笨傻傻的,又單純又天真,好似親口說上一句喜歡,就可以和他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他要去想,該走過多少路跨過多少道鴻溝,才能成為她幻想里,他們的樣子。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微弱的敲門聲。
江淮之神思被拉回來,不動聲色皺皺眉頭,起身去將門開了。
是方才准允他們進來的那位藥童,手上拎著紗布和藥棉。
他怕吵醒好不容易睡著的小娘子,便與人在廊上說話了。
「可還有什麼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