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濯靈的臉幾日後恢復如初,玉牌碎也被信兒收了起來,李盈卻再也沒來過。
楊楚之事後,朝臣以後宮空虛、子嗣單薄為名,屢勸至尊征納新人,弘業帝幾番推脫,最終從朝臣所薦官家女里選了三個。
妙齡女郎二八年華,著粉衫,戴絨花,面若桃灼,姣好玲瓏,連眼睛裡都氤氳著水汽。
趙濯靈賜茶,女孩們飲不慣,只抿了一口便放下。
她笑問:ldquo適才讓你們回去,為何長跪不起?rdquo
一藍色衣裙的女子答道:ldquo回貴妃,宮中最重法禮,貴妃寬仁,免去妾請安之禮,妾卻不能自廢禮儀。rdquo
ldquo我自己都不去仙居殿晨昏定省,沒道理讓你們給我請安。rdquo
ldquo貴妃之事,不是妾可妄測的,妾只管好自己。rdquo
趙濯靈頷首,ldquo董才人不愧是太常少卿之女。rdquo
ldquo貴妃謬讚。rdquo
她喝了口茶,ldquo宮中沒有皇后,我又不問事,你們多去仙居殿陪陪太后,她喜歡熱鬧,以後就不用來我這兒了。進了宮,只要用心服侍聖人,早日誕下子女,太后和聖人必然大悅。rdquo
ldquo謝貴妃提點。rdquo
滿兒走進來,身後跟著三個宮娥,人人手中端著漆盤,盤上各有一個精雕細鏤的首飾盒,依次放到三人面前的案几上。
ldquo不知道你們喜歡什麼,就備了些時興之物。rdquo
三人又連連拜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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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道上,三位娘子並排而行。
其中一個斂了斂披袍的領子,ldquo貴妃並不像傳聞中那般,很是親切呢。rdquo
董才人笑道:ldquo趙女史是天下士女楷模,氣量純全之人,我今日得見真人,總算圓夢。rdquo
ldquo聽說她惹怒了聖人,已經失寵多日了。rdquo
ldquo可她還是貴妃,連太后都不敢招惹她。rdquo一年紀稍小的看了看四周小聲道。
ldquo我阿娘說,只有誕下皇子,才能在後宮立足。rdquo
ldquo楊氏育有兒女一雙,不還是跌落高台?rdquo
ldquo也是,你我小心度日,只要太后和貴妃不為難我們就好。rdquo
ldquo趙女史才沒有心思管我們。rdquo董氏笑道。
趙濯靈確實沒有心思管這些,她最近忙於書文,幾乎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
新人一離開,她就回了西側殿。
承歡殿的用度恢復到了正常水平,宮人見風使舵,暗中敷衍的也越來越多。澄泥硯換成了普通墨錠,上等麻紙換成了桑皮紙,可不妨礙趙濯靈奮筆疾書,紙張一摞一摞地消失,要麼變成廢紙,要麼被裝裱成卷、收在帙袋裡。
筆墨流轉間,一個月過去了,宮中為元日烘托的喜慶氛圍飄不進承歡殿。
就在宮妃盛裝打扮、為晚間的夜宴做準備時,承歡殿依舊是日常的步調。
貴妃不參加任何聚宴活動,這是宮牆內公開的秘密。
她昨夜睡得晚,午時方起,第一餐吃得格外多,飯後在殿中散步,走到鳥籠前,鸚鵡從水罐里抬起頭,朝她叫喚了幾聲,滴溜溜的眼珠子在她身上打轉,邁出爪子小心挪動。
她打開籠門,吹著不成調的口哨,再一次引誘它出來。
鳥兒站在門前,攏著彩翅,ldquo嗖rdquo地鑽了出來,向上衝去。
滿兒驚喜道:ldquo貴妃,它飛出來了!rdquo
趙濯靈跟著鳥兒走出內室,看它繞著四壁亂飛,笑著走進了西側殿,關上門,直到晚膳時分才出來。
她簡單吃了幾口去沐浴更衣,回來便閉門睡下,全城聚宴守歲時,東側殿一片漆黑。
回殿之前,她還叫僕婢回宿處守夜吃席,滿兒不放心,守在側殿門外,硬是被她趕走。
宮城另一邊燈火輝煌。
弘業帝手裡端著酒盞,眼睛盯著大殿中的曳姿燕舞,心思卻不安定。眼前閃過的是那抹既熟悉又陌生的倩影,晾了她一兩個月,宮中進了新人,她還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悠然模樣,難道還真準備就這麼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
莊衡走過來耳語一番,他轉頭疑道:ldquo睡了?rdquo
ldquo是。rdquo
五弦琵琶止,教坊舞女翩然退場。
ldquo陛下,rdquo殿下一男子站起來,舉起金盞,ldquo臣滿飲此杯,再為陛下歌一曲,可否?rdquo
李盈笑道:ldquo妙辭這是催我先歌?rdquo
妙辭乃盧辯表字,他與李盈交好,二人年輕時常相伴玩樂,都是京城貴人中有名的浪蕩子。
ldquo臣不敢。rdquo盧辯一飲而盡,放下酒盞,清清嗓子,唱道:ldquo除夜宴,玉液一杯歌一遍。為我盡一杯,與君發三願,一願世清平,二願君長健,三願臨老頭,數與君相見!rdquo
歌畢,眾人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