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們說,『小樹,不要去,森林對面,有一個邪惡的敵人在等著你。』」
郁沐閉著眼,有點緊張地攥了下丹楓的袖子。
「小樹很勇敢,它說『我一定要去。』便撿起一根堅硬的樹枝,大步邁向前……」
「它要孤零零地去嗎?」郁沐忽然問。
「當然不。」丹楓道,他支著頭,想了想:「很快,小樹遇到了一隻年幼的獅子,一隻不愛說話的黑貓,一隻樂觀的狐狸,和一隻冰冷的海鷗。
它們很快熟絡,一拍即合,準備合力向敵人發起挑戰。」
郁沐發出一點質疑的鼻音,很輕,然後,被自己的求知慾壓垮,忍不住道:「森林裡為什麼會有海鷗?」
丹楓:「因為十點鐘方向的二樓外,點著一盞巨大的海鷗夜燈。」
「哦……然後呢?」
「小樹和朋友們跋山涉水,跨越了千難萬阻,來到了敵人面前,那是一個巨大的、昏黑的宮殿,小樹勇敢地點燃熄滅已久的篝火,看見了一隻龍的眼睛。」
「不是說好主角是小樹嗎。」
「不想構思反派了,把廢案利用一下。」
「……哦。」
丹楓接著道:「龍睜開眼睛,它無惡不作,劫掠森林中的寶物,身披堅利鱗甲,很快,除了小樹以外的其他夥伴敗下陣來,關鍵時刻,小樹舉起自己堅硬的長樹枝,大喊。」
「『龍,沖我來。』」
「然後呢?」郁沐迫不及待地睜開眼睛。
「然後。」丹楓面無表情道:「它就被龍抓走了。」
「?」
郁沐有點心碎,「為什么小樹這麼弱,明明是主人公。」
「因為主人公在成為主人公之前要經過漫長的歷練。」
「真不是你不肯編故事嗎?」郁沐道。
丹楓可疑地游移了目光,但他正襟危坐,看不出心虛來,「不是。」
郁沐有點失望,手臂支著,挺起身來,不甘地詢問丹楓:「後來怎麼樣了,被抓走之後。」
「還能怎麼樣,龍把小樹叼回洞穴里了。」
「為什麼要叼回洞穴?」
「可能……」丹楓不著痕跡地打量郁沐,目光滑過對方的五官,「龍需要一張吊床吧。」
吊,吊床?
郁沐霎時如五雷轟頂。
「因為太弱小,所以要被做成吊床嗎?」他難以置信,「你這根本就不是溫馨的童話冒險故事。」
「我沒說這是童話。」丹楓坦誠地應下郁沐的指控。
郁沐瞪大眼睛,片刻後,淺褐色的眼中流露出一點委屈。
「我的意思是。」丹楓抿了下嘴唇,改口:「龍只是把小樹抓走,去做人質了。」
「為什麼。」郁沐更疑惑了。
「想聽下回分解嗎?」
郁沐用力點頭。
丹楓:「那就睡覺,明天我寫好了,放你床頭。」
郁沐有點不樂意:「你不給我講了嗎?」
丹楓欲言又止,神色沉凝,清冷的月暉沉入眼底,顯出一點不近人情的冷冽感。
他應當在此處坦白地告訴郁沐,他已決意回到鱗淵境,為龍師昏聵的選擇和自身不可饒恕的罪進行恕還,無論是被永久關押在幽囚獄,還是就此蛻鱗轉生……他們或許都不會再見面了。
龍尊向來是獨斷的,他這一代尤其如此。
但,當被郁沐用那雙平靜的眼睛注視著時,他又吞回了即將出口的道別。
算了,他想。
他抱起郁沐,這次,對方沒在掙扎——這人醉得不清,雙腳離地的瞬間還會發出很細小的哼唧聲。
丹楓跳下樓檐,落地,用鞋尖抵著臥室門,側身進入,將郁沐放在被褥上。
「躺著等我。」
他制止郁沐掀被子坐起來的動作,說完,在藥櫃裡找到解酒藥,走向廚房,倒了一杯水,融進去。
廚房島台上有一盞小夜燈,點開後正對冰鎮櫃,大概是方便夜半餓了來找吃的,燈光是很護眼的黃色,照在透明的水面,像融了一層濃稠的蜂蜜。
丹楓環視四周,十幾個小時前,他還在這間廚房裡,和屋主討論一些嚴肅的話題,窗台的玻璃角有一點蛛網般的裂紋,是在颶風中被石塊擊中後砸出來的小坑。
手中的長勺柄攪動水杯,水面捲起小小渦旋,丹楓垂頭,一絲不苟地等待藥粉溶解。
一件小事被他拖的相當漫長。
終於,他回到臥室,適應了黑暗的龍目泛起湖綠色的暗光,鎖住地上被褥里埋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