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一愣,回想了下,霍然驚出一身冷汗,「丟、丟了?!」
「不應該啊,咱們宜興坊治安那麼好,我長這麼大,還從沒聽說,誰家丟孩子的?」
「她們不是一歲、兩歲,走不出宜興坊。大花7歲,二花5歲,會跑會走,知道餓了要找吃的,渴了要水。」褚辰越說越來氣,抬腳又要踢他。
小五忙往旁邊一跳,躲了過去:「去你家了?」真要丟了,老四這會就不是逮著他踢了,拿刀劈了他都是輕的。
褚辰點點他:「這回是沒出事,真有個什麼,我看你們怎麼跟老三交待。」
小五摸摸鼻子,不自在地嘀咕道:「孩子又不是交給我看的。」
「是不是你親侄女?」
小五自知理虧,低頭不吱聲。
「等會兒去把人接回來。」
「誒,知道了。」
離開機具廠,褚辰買了個西瓜,拎著去了盧灣區打浦橋丁珉娘家。
丁珉昨夜一瓶茅台快幹完了,睡夢中將前半生過了一遍,醒來頭疼欲裂、心裡跟吃了黃連一樣苦。喝了邱秋熬的一碗醒酒湯,坐在陽台上好一會兒,才在兒子的提醒下,記起今天二哥一家回滬探親。
66年,二哥到內蒙古插隊,因表現好,70年進了農林場,在農產品加工廠工作。
二嫂跟他一樣,也是滬市過去的知青。
兩人結婚五年,育有一女,今年三歲。
作為姑姑,丁珉只在二哥寄來的一張全家福照片上,看到被抱在懷裡的小傢伙,瘦瘦弱弱的,聽二哥信里的意思,好像心臟有啥問題。
這次回來,也是為了給她看病。
丁珉昨天想過來找邱秋詢問一下,滬市哪家醫院治療心臟病最好,沒想到拿錢買點心時,發現通知書被撕毀了。
想到這,丁珉心口就一陣陣抽痛,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她眼裡風光霽月、清冷矜貴的褚青,會有那麼陰暗自私、癲狂的一面。
丁珉捂著臉,淚水順著指縫往下落。
不知道是哭自己的夢碎,還是看清枕邊人的絕望……
吃飯了,青丫出去買了大餅、油條、豆腐腦、小餛飩。
老太太吃完,便急匆匆給學生補課去了。
丁珉在房毓的連聲催促中,簡單洗漱了下,喝了幾口豆腐腦,找青丫要了邱秋不用的化妝品,遮了遮臉上的傷,帶著兒子,買了一包點心,坐公交回娘家。
下了公交,丁珉牽著兒子的手,順著坑坑窪窪的青石板、碎磚鋪砌的路,一腳高一腳低地走進一個舊式里弄,入目便是狹窄逼仄的通道,兩側牆壁斑駁陸離,牆皮大片大片剝落,露出內里粗糙的磚石。
隨著知青回城,許多人家為了增加居住空間,在弄堂里隨意搭建起各種簡陋的小棚子,使原本就狹窄的通道變得更加擁擠。大夏天的,陽光竟難以照射進來,腳下一片陰暗潮濕,一走一哧滑。
頭頂的電線如同雜亂的蛛網,在空中縱橫交錯,有些電線已經老化破損,卻無人修理。
沒走多遠,房毓便一把捂住了口鼻:「臭!」
里弄里沒有固定的垃圾堆放點,各種生活垃圾,被隨意丟棄在弄堂的角角落落,蚊蟲蒼蠅在垃圾上嗡嗡亂飛,散發著刺鼻的惡臭。
經過一處公廁,房毓一個沒忍住吐了,因使用者眾多,無人維護,廁所又堵了,糞便四溢,蛆蟲亂爬,臭氣熏天。
「媽媽,嗚……我下次不來了。」
丁珉心疼地給兒子擦擦嘴:「上次來你也是這麼說,今天一早,不還是催著過來。」
因則丁珉嫁得好,連帶得房毓這個外孫在丁家,那就是小皇帝一般的待遇,那次來,丁家爹媽不是抱著心肝肉地叫,疼得很。
房毓享受這種被人疼在心尖尖上的感覺。
「哎喲,珉珉回來了。丁家媽,你家珉珉帶著外孫回來了,還不快出來迎迎。」離家近了,有鄰居看到丁珉牽著房毓走來,朝樓上的三層閣叫嚷道。
丁珉牽著房毓避開地上的垃圾,和各種隨意堆放在門口的雜物,喚了聲「張阿婆」。
「誒,珉珉有段日子沒來了吧?前天你姆媽還說,想你和你家娃了。」
丁珉笑笑,拉著房毓走進一道小門,踩著窄窄的木質樓梯往上走,樓梯下堆放著雜物,煤球爐子、蜂窩煤,還有亂七八糟生火的碎木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