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三人都沒什麼心思再吃飯。
姜姨和另外兩個幫傭阿姨將菜撤走,老爺子頭疼得厲害,被溫澍扶著回房。
離開時,老爺子一巴掌揮在小孫子頭上,訓斥:「讓你嘴裡沒個遮攔的,什麼話都敢胡亂說。」
溫澍被打得跳腳,一個勁地低聲喊疼。
爺孫倆的動靜傳入陳嘉玉耳中,放在十分鐘前或許還好笑的場面,眼下她卻壓根笑不出來。
看著昏黃暗淡的那扇玻璃門,不知道是因為這場雨太大,雨滴砸到地上猶如撞進她心裡,砰砰令人發慌,還是溫正坤的氣急敗壞,陳嘉玉惴惴不安。
大概過了三五分鐘。
對待枯燥實驗都始終定力十足的陳嘉玉著實有些坐不住了,抿抿唇,倒了杯冰水握在手裡,慢慢走過去。
距離偏門越來越近,潮濕又陰冷的空氣擠進縫隙,中式黑色木門內嵌著一塊磨砂質感的玻璃,隔著影影綽綽的光線,似乎有兩道身影投射在那上面。
陳嘉玉屏著呼吸行至門後,一邊留意著外面的對話,一邊思考著如果溫正坤蠻不講理,就把這杯水潑過去。
緊接著,她聽到溫正坤的聲音。
「……小延,我知道你們兄弟從小到大就不睦,你對溫睿很反感,可他再怎麼說也是我的兒子,是跟你有血緣的弟弟,況且爸爸對你們是一視同仁的。」
溫延不為所動地表示:「溫副董,你的時間只剩兩分鐘,確定要繼續跟我打感情牌?」
知道這是塊難啃的硬骨頭,可為了兒子,溫正坤也得低聲下氣,聲線抖得厲害:「這事結束我送他出國,讓他離開懷安,走得遠遠的,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看在我的面子你放他一次,行嗎?」
「你的面子?」溫延的笑音裡帶著濃郁的譏嘲,「我以為你的面子在拉斯維加斯,或者幾次三番替他還高利貸的時候早已經丟光了,你居然還有面子?」
溫正坤忍了忍:「溫延你——」
「還記得倪蓁來老宅,溫睿進門接你那次麼?」溫延毫無徵兆地提起這事,索性讓他死個痛快,「如果他沒攀扯我老婆,你以為我願意搭理他?」
聽到這話,陳嘉玉神色一震。
溫正坤頓時也明白過來,連環圈套一般的事件紛紛湧入腦海,他回神,抑制不住的憤怒緩緩攀升:「所以他從拉斯維加斯回來後的幾次賭博,也都是你?」
「對,沒錯。」溫延回答得輕描淡寫,「你跟梁淑儀不是以他為傲麼,現在吃喝嫖賭樣樣俱全,開不開心?」
一陣陣的涼意從後背襲來,溫正坤看著他的眼神好似在看魔鬼一般,凜著嗓子說:「你真是……」
震驚著說不出話,過了好半晌他才接上:「你真是個怪物,難怪當初都說你是天生的煞星。」
溫正坤的語氣聽上去宛若被顛覆認知。
門內的陳嘉玉聽到這形容皺眉,忽然聯想到小時候陳德元對她的謾罵,一股難以抑制的無名怒火竄上心頭,她一把握住鎖柄拉開門的同時。
溫正坤像是想起來什麼,面色厭惡又嫌棄地重提舊話:「你以為你媽是怎麼死的?」
「溫延,是你害死了她。」
這話剛說完,溫延的表情立時變化,從容不迫
的眸光霎時間滿是冷戾,下頜收緊,垂落在身側的手攥成了拳。
手背皮繃出青白色,經絡與血管明顯至極。
悶聲的雷響起,耳畔傳來一道尖鳴。
下一秒,視野中的溫正坤迎面被潑了一杯水,一道纖細身影出現在他眼前,有人為他遮擋住了陰翳。
溫延微怔。
剛剛凝聚成結的情緒頓滯在眸間,空白的聽覺轉而恢復,他聽見女孩子隨之堅定而義憤的叱罵,僵在原地。
「,你知不知道有個詞語叫做狗彘不若,寡廉鮮恥?」陳嘉玉在聽到前一句時怔愣半息,幾乎想也沒想,就一步上前完成了提前設想好的場景。
只可惜還是遲了。她面無表情道:「這杯水如果潑不醒你,建議脫光了去外面的雨里站一站。」
一杯冰水全都澆在溫正坤臉上,帶來涼意時也讓他大腦稍稍清明過來,想起自己過來的目的,不免懊惱。
但面對陳嘉玉,他到底還是要端著。
可惜陳嘉玉壓根不是平時接觸到的那些嬌嬌女,上次在里弄餐廳都能懟的他毫無招架之力,更何況現在。
「說句實話,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麼生出溫延這樣的兒子,現在想想,我應該問問他上輩子究竟是殺人放火還是投敵叛國,竟然攤上你這樣的爹,真是倒八輩子血霉。」
陳嘉玉將溫延擋在身後,上下打量他:「不過看你跟溫睿這樣的德行,我算懂了。」
「一窩上樑不正下樑歪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