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看見了,可能沒看見,我過去的一切。不過對於現在的你我來說都不重要了。我不開心,是因為我終究知道白樺林里的日子都是最短暫易逝的,而我總要清醒,總不能一直躲在這裡。」
「你要堅強一些。」
「我知道,你一直在試圖催著我變得成熟一些,堅強一些。儘管我並不願意這樣。可是裴青山,你也沒有很成熟吧,你也沒有如你口中的那般堅強吧。」
「關於這一點我得反思一下?難道我有哪一刻在你面前表現得很幼稚嗎?」
「很多時候。我只是不想點破你。」
「你個小鬼。」
「別喊我小鬼啦!大人們總覺得愛對於小朋友來說是避之不能談的事情,尤其是愛情,男女之情,非得把一對對的小人都當成鴛鴦棒打了才好。是不是連帶著我們也不敢說出口了呢?上學的時候座位都被分開,只教人男女有別。一旦接近一些,就會被指著鼻子罵你們在談戀愛。但我總好奇,愛真的是那麼不堪也不能被早早談及的東西嗎?難道只有學習,考出一個高高的分數來才是當下的我唯一的使命嗎? 」
「應該不是。」
「不,其實我覺得是這樣的。」
「你能這麼想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們都是大多數的一份子,執行這樣的規則無可厚非。只是,被當作一件工具太久,我真的會很難過。」
「後來只有裴青山一個人回來了,跟我一起去買了種子。」我把那一大袋花的種子舉起來給爺爺看,猛然驚醒,問著:「爺爺!花奶奶呢?!」
「那是誰?」
「之前我們還到她地里去摘西瓜吃呢!之前我們還一起去聽戲呢!您都忘啦!」
「你知道的呀,爺爺已經足夠老啦!」
「我得去找她,我得去找她……」我太過著急,一個沒站穩踉蹌著把那些棋子都打翻了一地,爺爺依舊坐著,看向我的眼神卻格外得悲傷。
「瞧瞧,都不知道跟爺爺好好地道個別。」
「奶奶!奶奶!」我跑又能跑到哪裡去呢?可這一路上,只要我跑過的地方,那些原本開盛的花竟然紛紛凋零入泥,仿佛從來沒存在過一樣。
家呢?在哪裡?老房子,老物件兒,全被我擺好了沒動過呀!
「裴青山!裴青山!」
我呼喚著他,好在,他還能回應我。
「別難過,不言。」他的眼神竟然和爺爺的合二為一,為什麼一定要讓我這麼悲傷呢?
那是一種無法轉變的悲傷,我知道它將隨我的生命永恆著。
「人呢?人呢?!」我看著他我質問他,我只能抓緊他的衣服狠狠地垂下去。
「沒關係的,親愛的不言。」他要承載起我的悲痛。「請收下吧,我的第二封遠方來信。」
嘿,親愛的:
我知道你等了太久太久。我知道你已經精疲力竭。在漫長的等待中,記憶總是會衰退。我知道你總是會把很多東西弄丟,朋友們總擔心你別把自己弄丟了。你那天晚上跟我講,其實你只是隨手一放然後留個印象才會忘了它們在哪裡。你會很不耐煩,跟自己慪氣。
我對你說,別太擔心了,你只不過是在跟自己玩著一個小遊戲——你可以浪費很多很多時間在找這些東西上面,這樣你也沒空想起一些人,一些事。
學會遺忘吧,這樣你一定會輕鬆許多。不用顧慮突然想起的時候找不到我們,看見這些我為你留下的字,你肯定能回到你想去的時間節點,來一次時空旅程。
關於你什麼時候會收到我的來信,我猜測了許多。或許在以後,等你到了我這般年紀,或者更大一點,我們一起設想過期盼著的三四十歲,早就成為了一個成熟男人的時候,你會收到這些來自某一個下午,一位老朋友的遠方來信。
你不愛聽我喊你「小鬼」,當你收到這些信的時候,我猜測你當然已經比現在的我還要大了。你又會怎樣看待這個時候的我呢?嘿,小伙子,你當然也可以盡情地說,裴青山這個小鬼,怎麼那麼幼稚和囉嗦,一封一封地寫還有完沒完啦!但,這個時候不成熟的我面對那個時候成熟的你總會感嘆時間的魔法。說來慚愧,雖然我一直想能以一個沉穩的姿態帶你走出那些破朽酸長的情緒。可你不知道的是,隨著一天天的過,我愈發害怕起即將到來的離別和那些我也沒去過的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