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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是其中的一個結局。而另一個註定的結局,那些敢於走出白樺庇護的勇士,又哪來的機會和力氣去捅破牢牢封鎖在頭頂的桎梏,撬開一條縫,偷得一點兒漏下來的原始積累呢?殊途同歸,到頭來不過都成了精密機器上的又一顆無人問津的螺絲而已。勤奮會使不勞而獲的人過上好日子,財富永遠會流向最不缺財富的人。

百無一用是書生而已。我這麼想,也這麼寫。

所以無論那些《意林》和高曉松們再如何落筆譏諷那橫亘在兩座懸崖之間,千軍萬馬面前的獨木橋,我都不曾有過一點兒憤憤。那些生在懸台,筆桿子落不到泥點子的人不知道,或者是他們知道了也要讓別人不知道,這是唯一相對公平的機會,儘管是我們在廝殺我們。

想得越多,只會越重蹈覆轍那些快樂。

「裴青山。」

我的視線也隨著他的名字和鋪滿白樺落葉的小谷哥家門前的那條路,一直延申到遠方山與天,過去與現在交疊的一線。我看見了那些踩著紅霞,離家將要遠去的人。看見了離人一步三停,頻頻回望,望著門框那兒的眷戀。看見了太陽東升西落,四季輪轉磨白了樹下人的鬢角,和他們空空眺望遠方的眼神。

好像自天淨沙之後,這漫天雲霞的紅殷都是因著不著痕跡的遠愁。再回頭,是我紅了眼。

倘若學著裴青山的口吻,他肯定會說:「小鬼,你怎麼紅了眼睛。」這一問詞提前,給了他句尾落下嘆息的餘地。而今昏鴉叼走了殘陽,枯藤老樹拖著墨色的黑鋪滿眼前的世界,那藏在裴青山、我、穀子哥小雨姐,或是每一個人身後的晚霞都在我眼底拓印成了一個個的模樣。世間安得雙全法?彼時他們做著的選擇,無非是孩子與父母之間的二選一,到頭來總有人會被自願,被拋棄,被遺忘在時間的河畔。而留岸的人看過再多的時水,也只能徒勞地,自己安慰自己罷了。

我就在那河岸邊,和留岸的人打著招呼,告訴他們有人在和我玩著捉迷藏,問問他們知不知道我想找的人在哪裡。我又循著我們的腳步,聽我說,我們去玩四個大字吧。

「那是什麼遊戲?」被發現的時候,裴青山問。

「一個很幼稚的遊戲。小時候大家經常在一起玩。」我向他解釋。「我自告奮勇吧,我來抓你們。遊戲規則也很簡單,不要被我抓住。當我快要抓到你的時候,你得趕緊想一個成語,然後你就被定住在這裡,不能動,得要旁邊活著的人來觸摸你,你才算被解,活過來。」

如果所有人都被定住,所有人的時間都靜止,這場遊戲就是我贏了。

「裴青山。」

「欲說還休。」就在第一次我要抓到他的時候,他自己定住自己。

「如泣如訴。」最後他快要抓到我的時候,我定住了自己。

「瞧你們一個個摸的啥子。」谷姨把我們串成了一隊,看著我們一個個仔仔細細地把手洗乾淨。連指縫都不能放過,得一一把手指放在她眼前讓她過完目才行。

「我又不是不會洗,多大了還看著呢。」穀子哥嘟囔著,三兩下甩著手上的水珠子,可能濺起了一點兒都沾到了谷姨的臉上。

「嘿!你這臭小子。你再大了能不是我兒了不成?管不了你了還。」谷姨佯怒,手輕輕拍在穀子哥的後腦勺上就讓他小小吃了個暴栗。

「哎喲哎喲,我錯了還不行嘛。」只剩下穀子哥一個人在討饒。

老式的瓦斯燈泡總懸在房樑上餓著,但它仍舊盡心盡力地散播出一點點的溫光。我、裴青山還有小雨姐就在暖黃色的光里,一起忙著把剩下的柴飯燒完。真等飯菜全都端上桌的時候,新聞聯播幾十年不變的旋律才從那個鐵皮殼子傳了過來。

畫面都被電視屏幕上的一條暗線截斷,聲音也跟著掙扎了兩下又卡在那裡。直到穀子哥上去輕輕踢了兩腳它的屁股,那老電視才肯繼續工作。

「這小電視得換一個,媽。」小谷哥急匆匆坐下,往嘴裡扒拉了兩口飯。

「又不是不能看,換什麼換,浪費錢不是。」

「嘿!」小谷哥不樂意了,「回頭我給你把錢存到摺子上,你可不要省。該花就花聽見沒。」

「你還管起老子咯!」

裴青山在給我們盛湯,我和小雨姐正笑呵呵地看著他們母子兩個人拌嘴。

「我也不盼著你能賺什麼大錢,都平平安安的就好。」谷姨拿著湯勺的柄往她兒子頭上敲了敲,對著就許了個最樸素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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