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2 / 2)

我一直在盯著裴青山看,或許是注視了太久,他再也作不出沒在意的樣子,潦草地笑笑就想一筆帶過這有些尷尬的氣氛或者話題什麼的。

「不要再這麼盯著我看咯,不言。」他略略嘆了口氣,轉過來正身看著我:「我不記得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一件事……」

什麼事?

「你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

說當他隨著車子顛簸,第一次踏足白樺林的時候,他悄悄用手指在鐵製扶欄上寫了倆字,異鄉。大概心裡太不是滋味,用的力氣可能有點太大了,都扣下了一小點鐵鏽藏在了指縫裡。最後一撇點完,車子到站,鏽了半角的門嗤啦嗤啦地拽著他的耳朵打開,伏山晚下的夕陽終於瞅准了時機,把自己最後,最熱烈的一抔光束,在他面前舞了個盡興。而雙目短暫刺痛過後,他一眼就看見身子歪歪扭扭倚著車牌,裝著漫不經心腳下踢著石子,卻不斷朝車裡張望的我。

他說,他只一眼就確定了要找的人就是這個「小鬼「。這個小鬼啊,嘴角一直是微微向下撇著的,青熟之交未磨滅的沖氣兒,做作出來的酷勁兒,他都太熟悉,又想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來讓眼前這個年輕的小伙子高興地笑一下呢?

「後來更晚一些的時候,那點子夕光終於敗給了夜幕,你肯定比我更熟悉那個時刻的這裡是該有多麼的詩意與美麗。你和我有一茬沒一茬的搭話,幾次我不吭聲的時候,大概都是在盯著你的眼睛看,一時忘了回答。」

世界又安靜了下來,只有他蘸了夜墨的聲音和我如擂鼓的心跳。

「我向你講述著我的故事,我也在看著我自己。」

裴青山輕輕一笑,便為這晚的一幕戲,輕易做了個結局。

久久無言,我倆就這麼向前走著,萬般情緒糾結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才好。每一個欲要往外蹦出的字都被我及時攔下,咽進肚子裡反覆地排列斟酌,怕它太過輕率,又怕它過於直白地宣洩出我的心緒。

再想追問關於昨日,關於那座城裡,關於明天的一切都被他一笑了之,半推著我往前趕說著再不回去天兒就太晚了,要早點睡覺,明天還得幫李爺爺干農活。

我就這麼被他推就著往回家的路上趕,真正要到那謝幕的戲台子將看不見的時候,我才瞥了瞥。我驚愕,不知何時那水郎正端立在那台子上。水聲入耳,再想聽戲詞也聽不真切,只後來再想起這一天的時候,我才曉得他唱著的,是早就入了戲的人。那向前走著的一半,是支離破碎的我。

第11章

日子總在人不經意的時候悄悄溜走,而灰牆上的日曆我也無暇再顧及,它停留在七月初的某一天就許久再未動過。至於現在,重新仔細算了算日子,大概離八月都不算太遠。具體是哪一天,這當然得問問裴青山去。至少在零三年的這個七月,裴青山會坐在書桌前,聽到我的話後轉轉筆,給這一天安插一個日期。

越往夏的深處走,就越能清晰地感受著他心臟的炙熱。有時過於悶熱了,我倆都裸著上身,隨便穿著條短褲就對付著天氣。裴青山那開了線的短褲上印著的黑底色的櫚樹早就被洗出了水白,他腰間垂掛著的繩子往往糾纏在我的手指間。或許不經意間我的力氣用得太大,他後腰上都被勒出了淺淺的印子,微微泛了紅暈,他轉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把那顏色都丟在了我的臉上。

天氣也是無常,前一日收音機里聽到的預報都常常不准。慶幸的是,他總會教我抬頭望望天色,同時也活成我眼前世界裡的一個預言家,說,傍晚肯定要下雨,或者什麼時候就要天晴。「你喜歡下雨,還是晴天呢?」他問。

「我當然愛那些下雨的日子。」

濘雨的時候天地都恨不得把一切鮮亮的顏色藏起來,連風都是。紗窗半半敞開,讓它似有似無地透進來,卻仍感覺不到多少涼意。它吹著,臥於我懷中追著,書中的每一個字讀著念著,眼神又若有若無地飄著。

最新小说: 幻梦 贤知千里 一往情深 海贼之苟到大将 逍遥房东俏房客 皇恩荡漾 末世之渣受重生 重生七零年代 重生之富一代 泽雪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