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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聞殿門倏然被推開,伴著徐自辛的呼喚聲:「四殿下,您還不能進吶。」

歲歲同江休言對視一眼,江休言目光轉向左側屏風,她瞬間意會他的意思,當即移步藏身於屏風後。

這廂徐自辛攔不住梁歸舟,只能合袖躬身朝平華帝請罪。

平華帝甩甩袖,示意徐自辛暫且下去。

江休言迅速收好案上紙帛,餘光瞥見那面淺色面紗,他伸指掂過面紗一角,藏於袖中。

紗間似仍有餘溫,仿佛一塊溫玉般抵在衣帛間。

梁歸舟氣勢洶洶而來,斜目挑釁看向江休言,注視片刻後,方才朝平華帝合袖禮了禮,道:「父皇閉門不見孩兒,卻與別國皇子相談,恕孩兒愚昧,不明父皇此舉乃是何意?」

許是知平華帝如今是燈枯油盡,時日無多,梁歸舟此時言語裡已有了幾分不敬。

平華帝眯了眯眸子,倒映在眼底的燭火搖搖欲滅,火尖搖曳著微垂向江休言一側,平華帝忽而闔眸,自鼻息間長嘆一聲氣,道:「老四,有話直言罷。」

梁歸舟盯著江休言,唇齒一張一合緩緩道:「父皇,兒臣自幼喪母,性情較其他弟兄略顯孤僻,父皇卻從不曾冷落過兒臣,這大鄢的宮牆看護了兒臣每一歲欣榮。」

梁歸舟伸出食指至燭台畔,指腹輕沾些許燭油,緩緩在桌案上描摹出一個「鄢」字。

「兒臣記得明華門下的宮牆砌了多少塊紅磚,記得暮驚園的月色淌過多少束寒枝。」

言罷,他忽而雙膝跪地,眉目冷硬,雙手呈至額下,脊背一點一點彎屈下去,朝平華帝鄭重施以叩首禮。

微伏的背躬中有脊骨微微凸起,似利刃在懷般戾氣昭然。

「父皇,您且回頭看。」

「您的身後,是梁氏的山河啊。」

他的目光透過窗欞落在遠方昏昏殘陽上,半邊尖削的輪廓映在淺金色餘暉之中,那一側眼眸中隱隱有精光乍現。

平華帝坐在榻間,低眸平淡注視著梁歸舟,有一縷白髮自他鬢間落下,他自巋然不動,若一尊佛像居高臨下靜看芸芸眾生。

平華帝的視線與梁歸舟的視線直直交並著,仿佛兩兵相交,未老寶刀與問世新劍間定當有一場交鋒。

歲歲雖立於屏後,卻也看得清晰場中情形。

四哥此刻的眼神於她而言再熟悉不過。

那種凌厲而篤定的眼神,宛如削磨了千遍的利箭,勢必在發射出去的那一刻石破天驚。

這樣的眼神,歲歲曾在父皇收辟江土、翻覆山河時見到過。

平華帝抬了抬手,道:「你先起來。」

梁歸舟抬眸輕掃一眼江休言,隨後又朝平華帝再一次深深叩了一首,他把背躬壓得極低,像是要把肩負在平華帝身上的山河重擔一併攬過來。

梁歸舟站起身來,說:「父皇,如今父皇朝政壓身,龍體欠安,兒臣自幼被父皇庇護著長大,荒唐隨性了多年,至今日,兒臣已然識得大體,擔得大任,如此關頭,兒臣願為父皇分憂。」

平華帝蹙了蹙眉,梁歸舟這話里的意思分明是在逼迫他把宮中大權暫交於他手,一旦自己點了這個頭,便意味著儲君之位落了定。

天外殘陽褪盡,墨染蒼穹,今日天色暗的竟這樣快,一瞬間便漆黑得像是要吞噬萬物。

一股子勁風陡地從月色下席捲而來,把窗檐下的捲簾刮地四處亂散。

歲歲所立之處恰好離這窗門近,吹來的風中夾雜著些許花柳香在其鼻尖縈繞。

歲歲拂了拂額間落髮,待風平息,鼻梢畔的味兒漸淡,她忽而皺了皺鼻,捕捉到殿中燃著的一縷淺淡清神的薰香。

歲歲轉目朝香爐看去,爐上緩緩搖著絲縷青煙。

那菸絲淡極,擱於殿中束束薄紗間不易察覺。

歲歲記得,平華帝慣用的香不是這種淡香。

案旁,平華帝挪了挪身,臉微微欺在燭台旁。

昏黃的燭火倒映在平華帝眼底,他的瞳仁因年事已高而愈發地渾濁,蒼黃的眸色像平原里隨風渙散的沙礫,眸中躍動的火光仿佛逃不出囚籠的困獸。

平華帝:「你……」

他皺著鼻,指腹按了按眉心,惺眸中似一瞬精光晃過,滿目清明。平華帝抬眼厲色瞪著梁歸舟,張了張唇,卻好像有一塊堅石抵在喉齒間,生疼得令他說不出話。

案上的燭台就快燃盡了,還在垂死亮著最後一點火光,窗台畔有風來,颳得不留情面。

火滅了。

平華帝喉間湧起一股血腥,血染紅他蒼白的唇角,那最後一點清明也不復存在,蒼眸闔上,他重重倒向塌間,如大廈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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