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很輕,緊攥的手卻用力到顫抖。
文舒窈回眸的笑,和喬大牛臨死前的眼神,反覆交替出現,窒息而壓抑的情緒如潮水,徹底淹沒了她。
天色昏暗,她仰著頭,死死掐著掌心,不讓哽咽聲泄露。
尤懷瑾沉默,忽然上前牽著她,慢慢往前走。
「小的時候,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我的父親要拋家舍業去做革命黨。在他犧牲前,給我留了一封信。內容簡短,囑咐我照顧好母親和妹妹。我知道這是遺書,追去問他為什麼。」
「他說,如果先醒的人明哲保身,還有人去叫醒酣睡的人嗎?偌大的中國,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
沉默的數秒,他輕輕嘆了一口氣,忽然側眸,擦乾她的眼淚。
「沒有人不怕死,銳鋒筆客也怕。」
「我同你們雖不是一條路,卻也有相似之處。道理是共同的。」
「那一年,我因為一篇罵軍閥的文章被追殺,僥倖躲過一劫,後來行事就更謹慎。」他淡淡道,「性命很重要,留得青山在,才能繼續鬥爭。」
「如你所說,人性總有軟弱處。生命有限,正是因為怕死,才更顯出它的可貴。任何時候,都不能草率對待自己的性命。」尤懷瑾輕聲說,「自責、愧疚、痛苦……無論什麼都不能使你輕賤自己的命,犧牲的人比誰都希望你好好活著。」
「蘊青。」
不知多久,尤懷瑾停下腳步,緩緩抬手將少女護在臂彎里,「這裡很隱蔽,你可以哭出來。」
風雨飄搖的上海,眼前是他獨自撐起的安全角落。
蘊青怔然,淚水大顆大顆地掉。
連日來的心痛終於有了發泄的一天。
她想起文舒窈,從小到大的畫面如走馬燈放映在腦海,那晚的歡聲笑語和一起跳的舞……又想起喬大牛,想起他拿到磺胺時真誠的感謝,想起他樸實的笑臉,短暫的相處原來是永別……
起初是低聲嗚咽,最後終於嚎啕出聲。
「我寧願死的是我……」
尤懷瑾抱著她,任由淚水打濕衣裳。
第59章
那天,宋閩章的耳朵幾乎被咬掉,緊急送醫後療養許久。
恰逢楊先生有事去了南京,調查科群龍無首。
蘊青很快調整好狀態,傳遞消息給越朔,營救喬大牛的妻兒。這次行動很順利,他們被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此後,上海形勢越發嚴峻。
第二年的冬天,又是一年元宵節。
關家照例準備了豐盛的團圓飯,只是飯桌上少見歡聲笑語。
奉天的老爺子情況不好,聽消息是說很難熬過開春。如今的形勢複雜,關靖瀾建議父親,沒有必要還是不能輕易北上。
後來也證明這個決策是對的。
飯桌上,關承望見氣氛冷清,難得開口道:「一會兒你們年輕人只管去玩吧,過節不比平常,熱鬧點好。」
向來最愛玩的老三關靖淇這會兒興致也不高,「就我們兄妹幾個,玩得沒意思。」
「你既然覺得沒意思,圖新鮮,就去娶個媳婦回來。」二姨太嗆聲。
「哎呀,咱們全家就二哥結了婚,連大哥都光棍著,你催我幹什麼?我一個男人,什麼時候討不到老婆?先管管妹妹們也行。」關靖淇皺眉嘟囔。
在座的關靖海與趙穗芳夫婦倆對視一眼,後者扯了扯二姨太的袖子,悄悄搖了搖頭。
二姨太眼風一掃,便知自己失言。
這些年耗下來,關家人多少看明白了,關靖瀾不娶妻,工作忙是假,心裡還掛記著尤憐青是真。難辦的是,老五關靖渝也對人家有意思。
太太是明眼人,兩兄弟爭一個姑娘,都是主意正的人,勸誰都不合適。只要他們兄弟沒擺在明面上鬧,他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女孩子那邊,蘊珠因為去年元宵節風波,和宋閩章的婚事也沒有下文,二人倒是經常聯絡,打著戀愛的旗號,卻沒有定下來的意思。
瞧著蘊珠滿不在乎的樣子,二姨太也不敢打聽,怕又觸霉頭。
這麼一算下來,關家七個孩子婚事竟然都沒著落。
說不急是假的。
關承望原本不管後宅,興許年歲漸老,又為老爺子的事情憂心,忍不住道:「婚姻大事,別不當回事,眼看你們都大了,小七還能等一等,小六已經二十四歲了,不說催你成婚,你好歹有個戀愛的意思,我們也放心。」
太太沉默許久,聽到這裡也開口:「是這個道理,一晃這麼多年,還是前些年給你介紹嵩明……」
話音戛然而止,飯桌再次陷入寂靜。
蘊青食不知味,忽然想起那年憐青替她和文嵩明相親,兩個人打趣他是油頭紳士。
那天怎麼來著?憐青用她的殼子去逛大學,聽了文舒窈導師的講座,見到了文小姐意氣風發的一面。後來遇到遊行的季維,她換了過來,救了他。
憐青開始當季維的學生,他們幾個人經常在文舒窈開的咖啡廳里聚會。
午後的陽光,香濃的咖啡……一切都像是發生在昨天。=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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