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旭章回過味兒來,通體舒暢,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關家現在得罪不起宋家。便是明面吃了虧,你又能怎麼樣?於是越發快慰:「不就是提條件?有什麼開不了口的。我弟弟如今是調查科二把手,用老話說就是欽差大臣,各部受他監管,賣個人情還不是說句話的事兒。要麼說啊,人還是要有時運,當年你們老爺子頑固,從晚清那
會兒到現在都是這樣,不肯站隊,不肯變通。賺再多的錢又如何,沒有大樹怎麼乘涼?幼微,你說是不是?」
關幼微臉色青紅交加,她是老爺子最受寵愛的小女兒,風光多年,一朝嫁錯人,娘家失勢,就只能生生忍下去。關家小輩們同樣如此,都是錦衣玉食長大的少爺小姐,哪裡這般屈辱過?
關靖淇拳頭捏得死緊,擰著眉想說話,就看見關靖渝對他搖頭:「三哥,別衝動。」
當年在羅斯家的舞會上,他熱血上頭就敢把日本人揍一頓,可此一時彼一時,眼下即便坐在自己家裡,受制於人,便只能忍氣吞聲。
空氣似乎陷入凝滯,倏然,有人緩緩開口道:「要說變通,關家不如宋家。」
宋閩章對面,沉默許久的關靖瀾抬起頭,直視對方。
宋旭章猶自洋洋得意,宋閩章卻像發現了真正的對手,眼底饒有興味。
「久聞關大少爺盛名,總算等到你發話了,有何高見?」
「高見談不上,只是有個人盡皆知的道理。」關靖瀾淡淡道,「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宋家今日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焉知明天是個什麼情形?這門親事,我們的確攀不上,也不敢攀。」
他嘴上說著「不敢」,可眼底的神情分明不是那麼回事。
宋閩章制止宋旭章無謂的反駁,只是笑道:「我以為這樣的話,是那樣混不出頭不服氣的人才說著安慰自己的,怎麼關少爺也信庸人之言?還是說,你嘴上說不配,實則是瞧不起我宋某?」
「哪敢瞧不起您呢?」
話音剛落,另一邊傳來女子清亮的嗓音。
第48章
宋閩章只見一個穿著白裙的明艷少女迎面走來,看面容與關靖瀾有幾分相似,都是鼻樑挺直,眼窩深邃,放在男人臉上是英氣,在女子臉上則是直觀的美貌。
他依稀記得,這是那場婚禮上有過一面之緣的儐相,關蘊珠的妹妹,關家六小姐。
蘊青並不在意他的目光,緩步走來,說道:「兩位宋先生,我是個姑娘家,直性子慣了,有話想說,您不會怪我吧?」
宋旭章:「長輩說話,你小孩子插什麼嘴?」
宋閩章眉頭微皺,瞥了哥哥一眼,又看向蘊青,笑道:「但說無妨。小姐方才說沒有瞧不起我,我也想知道是什麼意思。」
「宋先生,您可真是明知故問。」蘊青走過來的一瞬間,和關靖瀾飛速交換了一個眼神,得到示意,她便沒有了顧忌,高揚著嗓子,搬出刁蠻的架勢道,「實不相瞞,我在外事科工作,你這副樣子騙騙我家裡人就算了,想騙我就免了吧。外面誰不知道,鼎鼎大名的宋副科長手底下沾了多少人命?我們哪裡敢瞧不起你,怕得打哆嗦還來不及。」
一瞬間,氣氛落入冰點。
宋閩章笑容漸漸消失,環視一周,沉吟不語。
關家眾人神色各異。
實際上,再怎麼消息閉塞的家庭,都知道近些年風聲鶴唳的形勢,刻意不提,是因為忌諱。
自從北伐軍內部分裂以來,「剿共」風波不斷,直到國民政府成立的當下,不僅沒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當初成立的所謂「黨務調查科」,名義上是以黨政統領全局,實則是為「清黨計劃」做鋪墊。短短數年,不知多少共產黨慘死其手。生活在局勢最為緊張的上海,說是「談共色變」也不為過。
宋閩章身份特殊,二姨太目光短淺不知這些,關承望和大太太卻再明白不過,這的確是關家不願結親的緣由。可是,誰也不敢這麼明晃晃地說出來,沒想到被蘊青一語道破,還說得如此肆無忌憚。
宋閩章眸光冷凝,盯著蘊青好一會兒,忽然笑道:「六小姐快人快語,但是我要為自己辯一兩句。我手上沾血只因奉命行事,黨內不安,如何抵禦外敵?你怕我,那是不是意味著你在同情**?」
「還有……」他緩緩道,「政治上的事,你一個千金小姐怎麼懂?你說這話,究竟是自己的意思,還是家中長輩的意思?」
蘊青:「當然是我自己的意思,你要是想給我扣上同情**的帽子,隨你便,反正你們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我家不敢跟你們結親,不也是怕這些?你好好一個明白人,非要我說破。說明白了,你又不高興,這麼難伺候,剛剛為什麼同意我開口?」=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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