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舫不知不覺走在床前,望著男子。再也熟悉不過的五官,此時竟然讓他有些陌生。
「公子,公子。」輕舟俯低身,小聲喚道。
床上的男子恍若未聞,依舊熟睡著。
輕舟停頓了下,再繼續喚公子,「公子,醒醒。」
荀舫愣愣站在那裡,一瞬不瞬盯著床上的「他」。大雍的他,大周的他,在眼前如幻影般閃過。
朝堂上躊躇滿志,年少有為的他。朝堂外,風儀無雙,名動天下的荀大公子。
荀氏長孫,肩上擔負著荀氏一族的重任。
大周的他,明州府倒是無人不知。只很長一段時日,皆是臭名污名。
手無縛雞之力,窮困潦倒,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米與面都要算著煮,夜裡時常餓得肚子咕咕叫,蘆葦絮的被褥,硬邦邦,睡到半夜手腳都依舊冰冷。
「快點幹活!」
「快去打水!」
「將院子掃了!」
「快點燒火煮飯!」
「身為夥計,你連東家的話都敢不聽?」
溫嶼的頤氣指使,兩人湊在灶台前,連火都引不燃,到粗陶罐里煮著粥面,搶食煮蛋,賭氣不洗她的碗,替她洗衣。兩人一起畫畫樣,做扇面,去書院前叫賣。謀劃奪回家產,買賣宅邸。
諸如此類,歷歷在目。
後來日子越過越紅火。雖仍然比不上他在大雍,只從無到有,他皆參與其中。
與她相依為命的幾年,每一天,都如此清晰,深深刻在他的腦海中。
如果,這只是一場夢......
床上的他,始終安睡。輕舟有些著急起來,荀舫手顫抖著伸出去,漸漸靠近,指尖,已能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
突然,床上的「他」眼皮翕動了下。荀舫感到有一股吸引力,他身子漂浮起來,朝著床上的「他」而去。
荀舫看著自己漸漸模糊的手,床上眼睛已經半睜半合的「他」,心若明鏡。
他要從漫長的夢中醒來了,回到他原本的世界中去。
她呢?
溫嶼呢?
大雍沒有溫嶼!
荀舫心頭劇痛,毫不遲疑,拼盡全力往後退。
「咚」地一聲,荀舫掉在地上,手肘撞到矮案,半邊身子都麻了。
溫嶼在他側面的榻上,臉貼著軟墊,睡眼惺忪看來。
花廳外的草木,透過紗綃的葦簾,滿室濃綠。風吹來花木的香氣,橘樹正是開花的時節,呼吸間都是橘花香。
溫嶼不喜歡香餅,各種合出來的香,她喜歡各種草木本身的氣味。比如松樹,橘樹枝,橘樹葉,橘皮,薄荷等等。
荀舫認為她是摳門,不過她不承認,振振有詞指責他做作。大道至簡,他根本不懂得何為真正的雅。
真假究竟如何,荀舫已無從得知。這些氣味,早已浸入他的骨子裡。猶如她一樣,一朝分離,除非將他剖肉拆骨。
以後可曾會後悔,荀舫無法保證,亦無法預知以後之事。
在當下,這是他唯一能確定,且堅定的抉擇。
父母,荀氏一族,該肩負的責任,荀舫都放下了。
世上並無兩全其美之事,荀氏還有其他的兒郎。他底下還有三個弟弟妹妹,父母並非他一個兒子。
而他與她,兩人孤零零在這世間,知曉彼此的身世秘密。
他惟有她。
「你在作甚?」溫嶼被聲音驚醒,看到捂著手臂呲牙裂嘴,躺在地上的荀舫,嗤笑一聲。
他平時總是懶洋洋躺在榻上,也三天兩頭從榻上摔下來。
溫嶼懷疑他有特殊的喜好,不客氣嘲諷道:「大傻子!」
荀舫難得沒有還嘴,微笑著道:「是啊,我是大傻子,你要待我好些。」
溫嶼朝他翻了個白眼,繼續閉目養神,「別吵,我想歇一陣。」=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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