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已分不清哪些是由山匪的血跡所染,哪些是他用自己的血染上去的。
他緩慢地掀開雙睫抬了抬頭,失血過多使他臉色愈發病態,笑容卻依舊不減。
「我還以為你是擔心我會死在這兒。」
池鏡花:「……」
其實他說得也對,只是「生死」的話題,明顯不適合在這種時候提,所以她才會隨便起個話題。
但現在,她更想怕他有自毀傾向。
可這更難以開口。
池鏡花正愁要如何接話,就在此時,上方有片陰影籠罩下來。
被鮮血染盡的白衣掠過雜草,奚逢秋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跟前,毫無戒備地向她攤出右手。
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觀察這些細線,除卻與奚逢秋的血肉相連,乍看之下,卻與普通絲線無異。
同樣引人注目的還有躺在他掌心裡的三枚舊銅錢。
池鏡花的心緒逐漸由緊張過渡到疑惑。
「銅錢?」
「嗯,銅錢。」
奚逢秋輕輕點頭,模樣看上去乖巧極了,平淡的視線從銅錢移至她的雙頰,四目相觸,靜默片刻,一聲輕笑響起。
「池姑娘,要我為你算一卦嗎?」
她很早就聽說過銅錢占卜,也對玄學頗有興趣,小時候還在路邊買過三塊錢一本的《測一測你的愛情運》之類的書籍,但直覺告訴她:現在不是個好時機。
「不……」
池鏡花擺手正要拒絕,話未訴盡,上空突然出現一聲聲清脆的鶴唳。
是一隻體型稍大的白鶴,羽毛雪白乾淨,脖頸細長。
白鶴這種動物不算稀奇,但出現在這裡,就不得不令人浮想聯翩。
此時此刻,就連寂靜無聲的小道一側也傳來雜音,像是動物在草叢中處極速穿梭,此起彼伏的雜草更是印證了池鏡花的這一猜測。
「原來是藏在這裡啊。」
輕柔的話語如清風拂過她的耳廓,頃刻間,數條白絲紛紛「復活」,由奚逢秋操縱著它們靈活地繞過所有障礙物,向叢林更深處的四面八方地快速探去。
如今,情況已十分明了。
奚逢秋要找的正是這個「人」或者「動物」,但奇怪的是,他似乎並不想打算讓它活著。
「有仇」或許能夠很好地解釋這點。
但奇怪的是,奚逢秋的所有行為仿佛只有一個目的:倒逼對方往某個地點跑。
就像是實現準備好個陷阱等著他跳進來。
可到底是為什麼?
這件事還沒想通,池鏡花又意識到個問題:奚逢秋是如何知曉對方的移動軌跡?
等等。
池鏡花猛地抬頭,看見空中盤旋的身影恍然大悟。
是那隻白鶴。
是它在給奚逢秋傳遞消息。
他的攻擊範圍雖廣,但視力受阻,而白鶴剛好彌補了這個缺點。
池鏡花有種不好的預感。
埋在血肉中的隨意延伸的殺器,利用動物的視野彌補自身短板,怎麼看都不像人吧。
想到原著中描寫的「多智近妖」,原以為只是用來形容他天才聰明的人設,沒想到真是妖怪啊。
妖鬼世界……妖怪……
好吧,這樣一看就正常多了。
連做幾個深呼吸,池鏡花自我安慰大成功,抬眸看見一隻披著人皮的怪物已被奚逢秋逼至一處,而那裡,正對著山匪屍體的下方。
它之所以沒再繼續逃竄,是奚逢秋已將它的四肢全部砍去,只留下血肉模糊的傷口,而覆蓋在它表面的人皮早已腐爛,露出裡面已經結塊的黑色長毛髮。
失去行動能力的妖怪呲著潔白的牙齒威脅旁人,眼睛像鷹一般閃著金光,外表與猿無異。
池鏡花隱約記得原著中介紹過一隻黑妖,同這隻妖怪的外貌極為相似。
不過就它身上披著的人皮卻無從得知。
奚逢秋將銅板拿給黑妖看,言語間難掩興奮之情,「這裡可真是個好地方,你覺得呢?」
黑妖失去反抗能力,也說不了人話,只僵硬地轉動著兩隻眼球,視線定格在銅錢上。
它愣住幾秒,像是明白什麼,猝然間,喉嚨深處發出一陣陣嘶吼,不服輸的意志催動著他奮力跳起來狠狠咬住肩胛,竭盡全力撕咬他的血肉,毫無忌憚地飲下他的血液。
池鏡花看見它黑妖的喉嚨在上下滑動,並且還與它對上了視線。
見到人類,黑妖如看見了獵物,迅速鎖定了她。
她不禁打了個冷顫,也清楚黑妖已掀不起什麼風浪,卻在乎奚逢秋。
「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