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耳垂微紅,道:「你笑甚!我可不是同你玩笑,先說好,我日後若是離京,一定也帶你一道去吃沙子。」
她順著他的話構想一二,她並不在意「封妻蔭子」,但離開京城似乎不錯。
紀襄含笑點頭,又一連串問道:「你何時出發?總不至於是明日吧?我聽聞陛下已經許久沒有召見大臣了,這回竟然親自理事了?」
章序嗤道:「你哪來這多事要問?我不知道。」
紀襄一聽便知是他懶怠一一回答,也沒有再追問。
她柔聲道:「你要小心,萬事不要衝動。潼川地勢險峻,當地賊寇自然了如指掌。他們能搶占官衙,想來是一群窮凶極惡之徒。總之,你千萬不要冒失衝動。」
其實,她想說讓章序跟緊肅王。肅王在的地方,一定是武衛最多最安全的地方。
不過,章序聽了一定會不高興的。
章序朝她笑:「知道了,我難道是一衝動莽夫?」
紀襄輕笑,掰著手指回憶道:「兩年前,你在宮宴上把一盆熱湯潑到申國公的孫子頭上,還跳起來毆他數拳,被人拉開才作罷。」
「那是他偏要在我耳邊說個沒完,像只蠅蟲。」章序皺眉,嫌惡地一擺手。
她抿著兩片不畫而紅的唇,將笑未笑,眼角眉梢露出幾絲少女的狡黠,動人極了。
紀襄繼續數:「四年前,你一高興就撿起石頭砸樹上結的果子,結果險些砸到了太后娘娘。」
章序撓頭:「我又不知道她老人家在那兒。」
「還有......」
「紀襄!」章序氣急敗壞地打斷了她,「你別說了。」
他瞪著眼前的少女,以前太傻乎乎了什麼事情都和她說,真讓她說下去,能說到天亮。
章序心裡,極其難得地閃過一絲類似羞恥的心緒。
她連忙站起來,朝他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從唇縫裡飄出幾個字:「你小聲些!」
章序胡亂點頭,不知想到什麼,眸光一亮。
「正好我們還沒正式定親,等我回來後,就求陛下為我們下旨賜婚,如何?」
紀襄望著他粲粲雙眼,貝齒咬著紅唇。
她低頭,眼睫掩住了眼眸中的點點心緒,緩緩地點了點頭。
原本令她委屈羞恥的事,她一半是出於感情,一半是出於妥協,已經不想再去計較了。不斷回憶只會讓當日的難堪愈發清晰,折磨著她。
「等等,還是算了。」章序一拍腦門,「若是聖旨賜婚,禮節上必然會麻煩的很,說不定還得拖延兩三年。」
紀襄並不在意這些,道:「隨便你。」
夜色漸漸深沉,空中飄蕩著淡淡的從庭院中傳來的草木香氣,些許濕潤。
她想要催他走了,開口前不知為何腦中閃過一個淡漠的身影。
然而只是一息的瞬間,她甚至沒有認清楚是誰,這個身影就消失不見了。
紀襄便沒有放在心上,催促道:「你該走了,小心別被人看到了。」
章序掃了一眼她蓮青色床帳垂落的香榻,當真有些不想走了。但他膽子再大,還是有幾分理智的,不舍地挪動了腳步。
紀襄看著他往窗戶走去,見他又轉過身,大步向她走來。
章序常年習武的指腹上有著厚厚一層繭子,捏了捏紀襄粉白的臉頰,承諾道:「等我從潼川回來,回來娶你。」
第11章
紀襄原以為章序深夜來道別,應是不日就要出發西征。然而大軍整肅,預備戰資,又不緊不慢地過了五六日。
從他走後,她時時惦念章序如何了。
紀襄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何,冥冥間覺得有何她尚且不知道的物事已經背離了她所想的今後所有人生軌跡。這個古怪的念頭,令她失眠一場,只能寄希望於章序儘快回來。
她時常派碧梧出去打探,也常常進宮給太后請安,希望能聽到關乎剿匪大軍的消息。
然而傳到京城裡的訊息,卻可謂一言難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