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水北老師。這塊勳章在最高處,對您來說,是否有特別的意義呢?」導演問。
檀木拐杖「鏗」一聲杵在地上。
華水北緩緩轉身,直勾勾地盯著他:「你不是要拍我的紀錄片嗎?來之前明明做足了準備,為什麼還要明知故問地問我?」
導演被問得尷尬頓住。
鏡頭之外的陸橋也同樣咂舌。
他看向傅義的背影。其實說實話……他有點理解傅義這糟糕的脾氣性格,到底是從哪兒學來的了。
紀錄片中導演乾笑兩聲:「雖然聽說這是您第一塊榮譽勳章,但沒有什麼記錄資料。所以想來問問您,為什麼這塊勳章對老師您來說,有什麼意義嗎?」
華水北緊抿著唇,不再飽滿的眼皮瞥了一眼牆上。
沉默了片刻,她最終沙啞地吐出幾個字:「那邊是雙人舞的獎。放的高是因為那是雙人舞最高的獎項。」
導演追問:「是跟傅義合作的那次嗎?」
「是。」
導演追問:「我們都知道,傅義先生,是您這一輩子唯一認下的弟子。請問華水北老師,怎麼看待傅義先生如今在國際上的表現呢?」
華水北雙眼錐子一樣瞪著導演,質問:「你到底是紀錄片導演,還是花邊新聞記者?」
導演又是一陣沉默。
華水北不理他,「哐哐」的紫檀杆敲擊地面的聲音又響起,她又一瘸一拐地向里走:「我已經說過了,我和他斷絕一切關係。還沒聽懂嗎?他就是個人渣中的人渣,垃圾,蛀蟲,我一開始就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忘恩負義,就和他的名字一模一樣。我沒給他取錯名。你不要再問了,他現在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一頓劈頭蓋臉的問候下來,導演手腳尷尬得沒地方放。趕緊對著鏡頭招呼,跟上小老太太的腳步。
整個影視廳里全是迴蕩著紫檀拐杖的「叩叩」聲。
陸橋略微有些驚訝。
華水北她剛才說,傅義的名字是她給取的。什麼意思?「傅義」其實不是他的真名嗎?還是說因為華水北和傅義父母關係很好,所以在他出生的時候取了名?但如果真是那樣,那為什麼同意給孩子取「忘恩負義」的意思呢……?
正想著,忽然。
「你偷窺也要有個限度。」
陸橋的思路被聲音打斷,他轉頭望過去,傅義正十分不滿地轉頭望著他,緊皺著眉頭。陸橋有點錯愕。
因為傅義和華水北的表情實在太像,連皺眉時下抿的嘴角都一模一樣。
「抱歉。」陸橋走上前,十分自然地坐在了傅義旁邊的座位。
傅義不高興:「誰允許你坐下來的?」
「那再次抱歉。」說著,陸橋把傅義扶手上的桌板打開,將提拉米蘇的盤子放上,把勺柄遞給他,「嘗嘗嗎?」
傅義不接:「不是說哈根達斯嗎?」
陸橋往前遞了遞:「那再再次抱歉。」又重複,「扔了可惜了。嘗嘗嗎?」
傅義猶豫兩下,最後還是悶悶不樂地搶過了叉子,當他挖了一口塞進嘴裡,緊皺的小眉頭忽然就像是泡發了的海綿寶寶球舒展開來:「從哪兒買的?」
「自己做的。」
傅義驚訝:「你還有這本事。」說著,又低頭挖一大勺。
緊接著,陸橋低眉一瞥,銀六芒星勳章正放在他的腿上,金屬片上倒是安然無恙,只是那綬帶上絲線被勾開,像是被指甲劃的,一道又一道。
「有什麼心事嗎?」
傅義嘲弄一笑:「你一個小助理,管的未免有點太寬。」
陸橋輕聲:「那你是承認有心事了。」
傅義一頓,搖著叉子笑笑:「你能明白什麼?」
陸橋從他的眼裡完全讀出傅義的不屑一顧。
但陸橋毫不生氣,默了兩息,而後望著他的眼睛,問:「好吃嗎?」
傅義不明所以:「什麼意思?」
「我是問你好吃嗎?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