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夫嗆水昏死過去,等醒來時卻又莫名其妙躺在岸上。
類似的事,常有發生,直到一位漁夫,說他見到了河神,河神不滿他們吵鬧,這才降下懲罰,要是想平息河神怒火,便要虔心上供。
此事慢慢傳開了,眾人將信將疑,在夏汛來臨之前上供,果然他們那幾個村子沒再鬧水患。
從此以後,河神一說落實,當地村民節衣縮食,兌錢年年上供。
李青辭聽完,多日以來的疑惑終於解開。
他在查探往年案卷時,發現甜水鄉這一帶所受水患最小,農田只淹沒淺淺一層,不影響秋收。
原來如此。
若是能以豬牛羊等牲畜,換來此地太平,李青辭也就認了,但是涉及人命,他絕不姑息此種惡行。
李青辭揚手一揮:「將這人連同新娘子一起帶回州衙。」
衙役班頭是甜水鄉的人,見李青辭要破壞祭祀,妨礙河神娶親,不免擔憂。
他朝其餘幾人使眼色,眾人踟躕起來,不知該聽誰的。
一個是頂頭上司,一個是知州大老爺。
李青辭神情嚴正,沉聲道:「本官是此地知州,本官絕不允許自己轄內,出現這種罔顧律法、戕害百姓的惡行。」
「今日,你們誰敢不聽令,往後就不用在州衙供職,且你們往下三代,皆不許在州衙任職!」
眾人一聽,知曉李青辭是鐵了心要管此事,為了保住自己的職位,他們心一橫,立刻上前將人拿了。
張子祿拒不抗命,掙扎著大喊:「知州大人!你這樣做會觸怒河神,他會降下懲罰的!」
「你得罪了他,不會有好下場,我們也不會有好下場,都會受牽連的!知州大人,您三思啊!」
李青辭眼神諷刺,冷眼看著不遠處的河面。
什麼河神,驅使百姓上供、踐踏人命的東西,也配稱作神,興風作浪的妖物而已。
況且,此地的水患本就是這妖物推波助瀾,要不是它暗中破壞堤壩,何至於水患不止。
給它上供,跟認賊作父有何兩樣!
對於眾人的叫罵聲,李青辭置若罔聞,翻身上馬,朝州衙馳去。
等他們回到州衙,大門口被甜水鄉的百姓圍得水泄不通,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怒容,可謂群情激憤,皆一臉不善地盯著李青辭,仿若視他為殺父仇人一般。
眾人攔在李青辭馬前,紛紛叫喊著要李青辭放人,立刻把河神的新娘子還回去,不要妨礙河神娶親。
李青辭命令衙役列隊而出,將眾人阻攔在大門外。
他不疾不徐穿過人群,走進正堂。
李青辭端坐上首,猛一拍驚堂木,厲聲喝道:「跪下!」
張子祿登時嚇得哆嗦,腿不由自主地軟了下去。
李青辭冷眼掃他,置之不理,轉而抬手:「將這名女子的家人喚來。」
不久後,這名女子的父親來到堂上。
新娘子一看見他爹,嚇得發顫,流著淚往衙役身後躲。
李青辭發問:「你女兒被投河,此事你是否知曉?」
劉麻子是個混不吝,現下又喝了酒,他醉醺醺道:「知道,賣了她,我得了二十兩銀子呢。」
新娘子哀哀哭了起來。
李青辭瞥她一眼,身形單薄,面容稚嫩,小姑娘也就十四五歲。
他收回視線,盯著堂下的劉麻子,狠拍一下驚堂木:「大雍律法,載有明文,父母賣子女者,杖一百,沒收家產,流放三千里,你有違律法,本官斷不能饒你!」
劉麻子的酒勁兒被這一聲驚響,還有這晴天霹靂一般的沉喝聲,嚇得魂飛魄散。
他登時跪在地上,大聲喊著冤枉:」我賣的是自己閨女,礙著別人什麼事了,我怎麼就犯法了。」
李青辭對他的叫喊聲置之不理,抬眼望向一旁的書吏:「你去大門外,把罪名念給眾人聽。」
書吏照做,走向堂外,站在門口,高聲誦讀大雍律法。
「拐賣良民者,主犯處絞刑或斬首,家產沒收,家眷流放,買家、窩藏者同罪。」
「父母賣子女者,杖一百,沒收家產,流放三千里。」
「……」
百姓為了生存被迫賣兒賣女的事,常有發生,雖有違律法,但經常被輕拿輕放。
一些官員、富商常以過繼為名,買賣家丁、婢妾,打死了人,草蓆一卷往河裡一扔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