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一年秋。
李青辭送走各路恭賀的人,獨自來到水潭。
「玄鱗,我考中了舉人,現在有資格做官,每月都有俸祿。」
「我要走了,開年就要去京城參加春闈,暫時回不來了,沒辦法再等你。」
「對了,第二年的果子還是有些澀,沒有你給的好吃。」
一個人來,又一個人離開。
李青辭拎著魚簍走著,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朝他跑過來。
「乾爹~~」
韓元寶拖著長長的尾音,跑得一顛一顛的,臉上的軟肉跟著抖動。
李青辭俯身抱起他,還沒等直起腰,就聽見陳靜婉的怒吼。
「臭小子!給我滾過來!」
李青辭抱著人嘆氣,看著懷裡的小傢伙,無奈道:「你又怎麼惹你娘生氣了?」
韓元寶眼珠子滴溜溜亂轉,捂嘴偷笑不說話。
很快,陳靜婉出現在李青辭視線里,就見她滿頭滿臉的麵粉。
陳靜婉提著擀麵杖,怒氣沖沖地走過來,喊道:「青辭,你放下這混帳小子,我今天非要給他屁股打開花!」
韓元寶一聽,連忙摟著李青辭的脖子,可憐兮兮地喊乾爹。
陳靜婉走到近前,抬手給他腦袋瓜一巴掌。
韓元寶癟著嘴,開始哇哇大哭。
李青辭只好隔開兩人,看著陳靜婉勸道:「別跟他一般見識,一個三四歲的孩子,還不知事。」
陳靜婉冷笑:「不知事?我藏到老鼠洞裡的糖塊他都能翻出來吃!」
李青辭繼續勸:「算了,用不著動氣。」
緊接著,他岔開話題:「水諺呢,我釣了半簍魚,讓他收拾了等會燉湯喝。」
「趁現在天還沒冷起來,他拉著柴去城裡換炭了,估計晌午前能回來。」陳靜婉看著假惺惺裝哭的韓元寶,忍不住伸手掐他臉,等把人真擰哭了,才舒心地換了口氣。
李青辭抱著韓元寶輕哄,一邊點頭:「行,那我去收拾魚。」
陳靜婉笑道:「你歇著吧,我去弄,再說了,你已是舉人大老爺,再幹這種事不符合身份。」
李青辭抿了抿嘴,皺眉看著她,一臉無奈。
陳靜婉哈哈大笑:「還不是你手慢,讓你收拾魚,天黑了才能吃上晌午飯!」
她接過李青辭手裡提著的魚簍,隨意掃了一眼,不禁嘆氣。
都是些小魚,最多也就巴掌大。
看來那個男人還沒回來。
她斂去思緒,引著人往家走。
晌午,韓水諺回來了,一進門就喊:「婉婉!婉婉!」
「廚房!」陳靜婉高聲應和,語氣夾雜著不耐。
李青辭每次見到這次場景,都忍不住想笑。
韓水諺回回等不到進屋查看,一到大門口就開始喊人,而陳靜婉雖然手裡有活,但依舊會短暫停下,高聲回答。
這時,蹲在李青辭腳邊的韓元寶立刻站起來,撒腿往外跑:「爹!你回來了!娘又打我!」
「該!誰讓你小子不聽話!」韓水諺先給他屁股一腳,把人踢得踉蹌,然後才抱起他,「打哪了?還疼不疼?」
韓元寶委屈道:「全身都挨打了,疼~」
韓水諺哼笑一聲:「疼著吧,長長記性。」
韓元寶癟著嘴,兩條小短腿亂蹬。
韓水諺一點不慣著,放他下來,又給他屁股一腳:「玩去吧。」
韓元寶顛顛地跑出去了。
韓水諺站在廚房門口探看,見陳靜婉正忙著,便轉頭跟李青辭說話:「你今個算是來著了,我打了半斤好酒,婉婉醃的鹹鴨蛋也能開封了。」
李青辭笑著點頭:「行,給我裝幾個帶走。」
吃飯時,李青辭被韓水諺哄著喝了兩杯酒,他酒力一般,眼下暈乎乎的。
韓水諺駕著騾車送他回去,臨走時,韓水諺摸著他的腦袋,嗓音溫和道:「青辭,沒什麼過不去的,當時我爹硬逼著我退親,手腕粗的棍子砸在我身上,滿口都是血,那時候我覺得自己要撐不下去了,但你看,我現在過得好好的,每天都很開心。」
他知道李青辭心裡有個惦記的人,那人走了,估計是不回來了。
李青辭沒說話,抬手掩面。
韓水諺給他蓋好被子:「沒事的,好好睡一覺,日子長了就好了。」
李青辭低低嗯了一聲。
韓水諺離開了。
李青辭伸手撈過枕畔的毯子捂在臉上,毯子不洇水,流出來的水珠只能順著臉頰往下淌,等流到下巴滴到脖子裡,只餘一片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