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辭心中輕嘆:「非要嫁個高門顯貴才行嗎,找個尋常人家安穩一生不好嗎?」
高瓊枝嗤笑:「那是你自小窮日子過慣了,沒見識過富貴、權力的好處,不然你當那麼多學子一心寒窗苦讀鬚髮皆白還在讀書科考為的是什麼!」
「我朝規定白身不得穿苧、絲、綾、羅,就像你,即使你有大把的銀錢,也只能穿粗布麻衣。」
她自小錦衣玉食、生活優渥,絕對不會讓女兒過苦日子!
高瓊枝語氣漸漸柔和,似是誘哄一般:「有了權力,你想要什麼都唾手可得。」
李青辭摸著腕上的珠串,心想,有了權力,真的能一切唾手可得嗎?
「你快要及冠,卻還未娶妻,若你回到京城,我可為你挑選良家好女,替你張羅婚事。」高瓊枝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隨意道,「等你考取功名,有了官職,青雲直上,以後你想要什麼男男女女都有,若是摸著門道能一擲千金,哪怕是妖也只是榻上玩物,可供你隨時取樂。」
李青辭一愣,驚愕地看著她。
高瓊枝輕扯嘴角,眼底露出一絲鄙夷:「就算你沒見過妖,總該聽說過吧,妖人多貌美,京城極貴人家,會豢養妖人取樂,等你爬到高位,說不定也能養一隻玩玩。」
李青辭聞言,攥緊手指,心中激盪、忐忑。
不會的,玄鱗那麼厲害,又不愛見人,不會被人抓去的。
他低下頭,緊抿著唇,手指止不住地發顫。
高瓊枝道:「我五日後返京,若你想好了,就隨我一同回去。」
她雖是疑問,但心裡已經篤定李青辭會跟她一起走。
李青辭心不在焉道:「你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焉知我能考中,即使考中,若我是我爹那樣的人,對你們母女過河拆橋,你們又該如何自處。」
高瓊枝聞言挑眉,不答反問:「你會這麼做嗎?」
李青辭沉默了,沒有回答。
但是答案顯而易見。
高瓊枝知道他不會這麼做,這麼些時日,足夠她看清李青辭的為人。
如今她執掌李府中饋,一切家私都捏在她手裡,就算李貞澤私下攢了些家底,那也比不上她的嫁妝豐厚。
況且,李貞澤這個當爹的對李青辭不喜,未必肯把錢給他,李青辭若想娶妻、打點官員,只能依仗她,畢竟她父兄還在。
再退一步說,她是李青辭繼母,占了一個母親的名頭,可以用「孝」字壓他,大雍朝以孝治天下,若是李青辭傳出一個苛待繼母的名聲,那他這輩子,仕途、名聲也就到頭了。
高瓊枝道:「我不需要你做其他的,只需你考取功名、好好活著,若是我女兒得嫁高門,將來對你也是助力,相信你能算明白帳。」
李青辭嘆了一聲:「我爹怎麼了?還能活多久?」
高瓊枝一愣,隨即回答:「去夏,京郊沙英河發洪水決堤,你爹為了彰顯自己勤政愛民、事必躬親,帶著人去勘察,賑災救民,結果不幸落水,差點沒撈上來,回來就起了高燒,數度驚厥,聖上派了太醫來府中看病,半個月你爹才徹底退燒。」
「經此一遭,你爹身體大不如前,我買通太醫詢問情況,太醫說你爹落下病根,得了肺病,會有損壽數,來之前你爹痰中就帶了血絲,我估摸著沒三五年好活。」
一番話說下來,高瓊枝語氣平淡,絲毫沒有悲痛之感,甚至隱隱有鄙薄之意。
接著,高瓊枝嗤笑道:「不知道落到如今這個下場,你爹會不會後悔做那場面子活。」
李青辭搖頭:「我爹不會後悔,那本就是他內心想做的。」
他爹雖然功利,一心想攀登仕途,但確實是為百姓做實事的。
「隨便吧。」高瓊枝無所謂道,「事已至此,說什麼都無用。」
李青辭見她如此情態,不禁發問:「你對我爹沒有感情嗎?」
戲裡不是說,高瓊枝對他爹傾心不已嗎。
高瓊枝輕蔑一笑:「當初是你爹勾引的我。」
李青辭愣住。
高瓊枝道:「你爹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故意在寺廟跟我偶遇,是看中我爹吏部尚書的的官位,不過嘛……」
高瓊枝這次笑得有幾分真情:「你爹生了副好皮相,又有真才實幹,嫁給他我也不虧,索性就遂了他的意。」
當時,她娘偷偷給她透話,說她爹盤算著讓她進宮,她當然不願意進那種虎狼窩受人磋磨,終生不得自由。
年紀相仿的又一時尋不到好人家,嫁給李貞澤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上面沒有公婆侍奉,下面沒有亂七八糟的庶子庶女,就一個兒子,還遣到了老家,嘴上說得冠冕堂皇,什麼代父靈前盡孝,實際就是不受待見,李府又沒有爵位,也擋不到她孩子的路。
誰成想,她第一胎就傷了身子再難有孕,只得這一個寶貝女兒,當然要替她好好謀劃。
對於高瓊枝直白的話語,李青辭又沉默了,他不知道該怎麼接。
這嫁人的由頭,倒是和他娘一模一樣。
只不過,他娘是真心實意喜歡他爹。
正堂一片沉默。
此時,李巧妤小跑著過來:「娘~」
高瓊枝立即起身,臉上掛滿溫柔的笑意:「娘在這兒呢,慢點跑。」
「你想好了,給我回話。」說著,高瓊枝離開正堂,走到院子裡一把抱起女兒,「乖乖,餓不餓?」
「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