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盛炎,我本來想帶你見邢寡婦的,可惜離得太遠,所以我帶你來璇璣書閣了。
「我不是來勸你的,我只是想問,你現在這樣做,真的對得起自己嗎?」
「你夫妻恩愛兒女承歡,你當然說得輕巧!」
「是啊,所以我不明白,你明明也可以和我一樣的。」
「不可以!」月盛炎尖利地吼了一聲,「我這樣的人,誰會看得起我!那些人滿心滿眼只有『月先生的遺孤,被無數男人糟蹋過的神志不清的瘋女人』月盛炎,他們為著皇上的愧疚、縱容、恩賞,討好我親近我,口口聲聲說要娶我,實際上連多看我一眼都嫌髒!」
「亓劍錚不那樣嗎?」
「他不一樣,他尊重我。」
「你為什麼會這樣以為?」
「奉國公主,我不是傻子,我能感受到的。」
「是,他和鄄御公主是新貴與豪族聯姻最美滿的典範,他和他爹一樣不眠花宿柳、銳意向上,不僅我知道,全京城都知道。正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他那麼好,所以他們才算計了你在行宮與他相遇。」
「你說什麼?」
「在與你見面以前,我以為你和另一個女子一樣是受人唆使,現在我明白了,你是被騙了。
「鄄御公主一家去行宮避暑,是因為亓寺意在族學熱傷風,往年是不去的。
「而你先前一直在山上居住,去行宮是因為荀家在山上住所旁邊修了莊園,日日宴飲,你覺得吵鬧。
「行宮離永信侯府不遠,亓劍錚本不用特特跑一趟去接,偏偏鄄御在行宮染了蕁麻疹,還很是嚴重。
「哪有那麼多巧之又巧的偶遇,分明是有人算計。
「我調查到的就是這些,其他的你可以自行回想。
「比如你和亓家住所隔了多遠?你又『莫名』撞見亓劍錚多少次?你怎麼察覺到亓劍錚對你沒有偏見?」
我每說一句,月盛炎就不自覺地搖搖頭,但眼神逐漸變得慌亂,似是回憶起了許多被她忽略的細節。
「月盛炎,到底是誰不斷在你耳邊說,除了亓劍錚沒人看得起你?是誰那麼想讓你嫁給亓劍錚,破壞這場聯姻?!」
「不……沒有……」
「有的,一定有,我不信月先生的女兒會這麼脆弱不堪!是哪個人,還是哪些人,這麼久以來都在你耳邊喋喋不休?!」
月盛炎顫抖著揚起頭,認命般地閉上眼睛,不知不覺間已是淚流滿面。
「荀姨……爍兒……」
她哀號了一聲,如同瀕死的野獸。
「啊——」
璇璣書閣的棋室中,頌清皺著眉落下一枚白子。
落子的瞬間,他說:「我輸了。」
璇璣夫人淡然道:「頌清,你不專心。」
頌清看向傳出哀號聲的方向,明明什麼都看不見,擔憂之情還是溢於言表。
少頃,他收回目光,輕笑了一下,「是,剛才不專心了,再來。」
19
月盛炎和離了!
鄄御回家了!
燦爛的陽光,又一次籠罩在永信侯府的四方天空了!
我家頌清終於有書念了!
這樣歡天喜地的日子,我本想親自送寶貝兒子去上學,誰曾想父皇傳召,我不得不入宮覲見。
走之前,我拉著頌清的手反覆交代:「欺負同窗是不對的哦。」
頌清說他一心只想看大蟒蛇,不會招惹同學們的。
頌清雖然蔫壞蔫壞的,隨他爹,但是不騙人,說只看大蟒蛇就一定只看大蟒蛇,我終於放心進宮,托煦燕送他上學。
這次進宮與之前不同,父皇身邊沒有受寵的荀貴妃,也沒有這樣王爺那樣公主,他在無花可賞的牡丹閣賞雪,一身玄色的常禮服,負手遠眺,無端顯得孤寂。
或許是我想多了,他身邊時時圍繞著那樣多的人,不會孤寂的。
「來了。」
父皇一句話,把正要行禮的我弄得不知如何是好。
按照程序,應該我先說「孩兒參見父皇」,然後行禮,然後他說「免禮」,然後我再假惺惺地說「謝過父皇」……
如是三番繞來繞去幾十句話,才慢慢繞到正題。
這就都跳過了?
「怎麼不回話,凍傻了?」
我搖搖頭,「您……有什麼吩咐?」
父皇抬手指著這片空曠的牡丹閣,「看見這塊地方了嗎?前朝皇后的私園,花開時萬朵牡丹齊放,去嬌艷而存壯美。」
不管父皇再怎麼吹,我看見的都是光禿禿白茫茫的一片雪地,所以心態很穩,絲毫不激動。
「送你。」
「啊?」
「爍兒還未出嫁,一直住在宮裡;若凌和若准也在宮中留了宮室,回來亦可小住。唯獨你沒有,是荀貴妃疏忽了,如今朕補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