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懷存的唇色淺淡,手中雖然是潑天的權柄,卻頗有種孤高出世的氣質。和秦桑芷之前所見的人都不同,這樣一個人對自己予取予求,對他來說也分外讓血液沸騰。
連氣運之子都不明白,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怨恨於對方的眼中,只有縱容沒有愛欲;
於是他才做下決定。
若是勾搭上了床,再怎麼純粹的感情也該變質。
黑書恍然明白了一切。但它安安穩穩蜷縮在楚懷存手中,卻覺得後背發涼。楚懷存如今方能平心靜氣地和它探討這個問題,也能像一個真正的權臣那樣對和季瑛混亂的一夜漫不經心。但要是他知道,若是他現在知道——
他確實已經和自己的明月光勾搭上了床。
場面一定非常糟糕。黑書心有餘悸地想,卻不知道該慶幸真相沒有被揭穿,還是期許它早點被揭穿。無論如何,它都無法再透露天機。
*
你聽起來真的很疼。
——所以我信了。
季瑛咀嚼著這句話,忽然間,骨髓又被酸痛填滿,以至於季瑛終於發現它們是如此根深蒂固地紮根在自己的身體,每一分每一秒。他已經習慣了忽視。他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牙齒,鋸木般的摩擦聲稍微抑制了他落淚的衝動。
楚懷存似乎輕柔地嘆了一口氣,就像是在軍中面對傷員一樣。他莫名有種感覺,面前的這個人比起肉體上的疼痛傷的更重。他只是短暫地思考了一下,隨即決定暫時拋開季瑛在他心中留下的所有前置印象,只保留這兩天的。
他只知道自己不討厭他。
還有——自己確實欠他一個人情。楚懷存想,並非季瑛所說的互相利用,那個晚上他是幫了自己的。他應該恩怨分明。算了,他又想,只是在找一個藉口。
面前是朝中背負著最多累累罵名的奸佞,他低著頭,肩頭披著一層漆黑的髮絲,就像是他身後悄無聲息瀰漫開的夜色。季瑛從那句話開始就啞口無言,他好像再也不能強行扯起嘴角,所以倉猝地避開視線。
他擺弄著那枝桃花。
楚懷存忽然看見了那人下頜僵硬的弧度。他心念微微一動,伸手過去扶起季瑛的臉,整個人隨著動作而靠近,略微有點強制地俯瞰著他,雪衣上散落著水墨般的長髮。他保持了一個和對方極近的距離,隨後便停住不動。
「季大人,」他停頓了一下,覺得自己要說的話不應該用這個稱呼,「季瑛。」
季瑛順著他的動作仰起頭,似乎慢慢地反應了一會。
「你要不要來我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