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經樓內寧靜肅穆,牆面書架擺滿古籍經卷,窗外流光落在三人肩頭。
天鵬發著悶氣,面色陰沉的可怕,急聲問:「為何要把天書給那妖女,為何阻我殺她?」
「天鵬,你跪下。」一空不喜歡抬頭看人。
氣氛微妙凝重,阮舒窈立在中間莫名無措。
她能理解一空,天書留在浮屠寺,只會引來更多的人惦記,當著眾人的面,交出天書保菩提城、保更多的人。
天鵬齜牙咧嘴的望向他,面上肌肉抖動,掙扎片刻還是放下大刀,屈身跪了下去,嘴裡悶聲咆哮:「我不服。」
一空收回阮舒窈手中的袈裟,自然披在身上,垂眸注視她,音量極輕:「你去挑幾本書!」
「好。」
先前一空允她離去時,可自行挑些想要的書帶走。這會子讓她去挑,多半是有話要避她。微微頷首行過禮,獨身避去書架深處。
「天鵬,你還不知悔過?」
「怎樣才算,知悔過?」
他二人的聲音不算太大,卻字字句句往阮舒窈耳朵里鑽,修長手指緩緩觸過每一冊書卷,飄著的心如何也沉不下去。
天鵬情緒燥怒,嗓音粗啞道:「我說過,即便是下地獄,該殺的人,我還是不會手軟分毫。我不後悔的事,沒必要悔過,倒是少主你,放著血海深仇不報,你難道就不會後悔嗎?」
「萬物歸一,皆為空。我亦非你口中的少主。」一空凜冽立於他身前,神色平靜如茫茫雪澗。
「哈哈哈。」天鵬腥紅的眼瞳里洶湧著無盡悲涼,淒聲苦笑道:「金烏城主,赫連樓,何等烈性,你阿母羌婼,乃是最有威望的女將星,你可以不是我口中的少主,也可以不是金烏城八佰亡魂,被虐致死也閉口不提之人。但你不能,不報你阿父阿母的血海深仇。你自幼被眾人捧到天上,是金烏之神。就因老和尚隨口說的一句,殺孽太重,你阿母為你放下了屠刀,拿起繡花針,她讓你拜入佛門,不是讓你去做,狼心狗肺,無情無義之人。」
世界安靜的可怕,心跳聲格外震耳。
天鵬雙目含著淚光,喉嚨滯啞:「金烏城前他們血肉之軀,萬箭穿心。城中百姓淪為俘奴。」
「現在的金烏城,住著惡魔污穢,成了映月邪宮吸血割肉的地方。你口口聲聲慈悲為懷,你讓你的佛祖,也看一眼那人間煉獄吧。」
一空食指抵住眉心,緊緊閉上眼眸,碎玉般的念珠叮叮噹噹散落一地……
*
阮舒窈從藏經樓出來時,陳夙一直在不遠處等她。
自報家門後問她是何人,她不卑不亢,淺淺道了句:「沈載舟之女。」
這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尋到她竟是這樣的,不費吹灰之力?陳夙再次陷入某種走不出去的怪圈,甚至開始懷疑,其中定必有陷阱陰謀,定是自己遲
遲沒有去尋她,她就主動撞來浮屠寺,目的非常不單純。
董鶴年暗暗抹汗,找了個藉口私下見她,鄭重表明燕寧皇嗣身份的重要性,還說帶她避開陳夙,尋個隱秘之地等殿下回來。她搖了搖頭,只道會記得神醫叮囑,與他不曾相識,也不會同旁人提及燕寧。
反正都是送她回北國沈府,誰送都一樣。
臨行前她最後一次上雲鼎峰抄經,一空靜靜坐在對面默寫經書,好似這一日與先前的每一日,都無甚不同,沒有道別的話。
暮色映入藏經樓,一空擱下墨筆,平常語氣問她身體情況,可還夢魘?
其實除了浮屠寺下的那一次,她很少再做過奇怪的夢。
至於侍春蠱,還在體內,卻不似從前那般兇猛。
她對一空微微笑著,柔聲道謝。
暮色下她望見天鵬馱著大刀,要孤身去闖映月神宮。=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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