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晉慈跟父母一起看過事發路口的監控,後來也看過心理醫生,她清楚自己事發那刻並沒有像夢裡那樣焦心急切,甚至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在灰暗的監控屏幕里,她靜靜站立在路口,如一棵沒有生命的木頭,看著弟弟毫無預兆跑到馬路上,被飛馳而來的車子撞遠。
「你只是嚇壞了。」心理醫生這樣告訴她,「人在極致驚恐的狀態下,失語,無法動彈,甚至做出一些反常行為,都是正常現象。」
「小慈——」
擺脫記憶的束縛,林晉慈當下的感知歸位,愣愣地偏過臉,看向正低聲喊她的湯寧。
湯寧抬了抬下巴,示意帶著紅袖標的人來了。
晚間講座時間的過長,分了上下半場,也為了防止有學生中途偷偷溜走,行蹤安全無法保障,所以中間的休息時間會進行一次點名,由學生會紀律部的人負責。
「點名快到我們這兒了。」湯寧提醒。
林晉慈點頭,「嗯」了一聲。
由前到後,紀律部的點名表很快念到高一四班,喊到「魏一冉」時,林晉慈答了一聲「到」。
今晚負責點名的人是一個高年級的學姐,學姐看著林晉慈,又看看點名表,面露疑惑的樣子像是認識魏一冉本人,識破這場偷梁換柱,多打量了林晉慈兩眼,目光不太友善,但最後並沒有說什麼。
這個小插曲引起湯寧不悅。
「不過是比我們高一個年級而已,什麼眼神,搞得像是已經提前進化了一樣。」
湯寧很同情林晉慈,「你也是倒霉,碰上魏一冉。」
換座位發生在講座開始前。
當時整個禮堂湧進學生,各班都在安排入座,周圍都鬧哄哄的。
林晉慈剛坐下不久,眼前就映入一張嬉皮笑臉的男生面孔。
這面孔也不陌生。
軍訓結束那天,在學校附近的商業街,有女生對著這張臉深情表白,說些偶像劇里才會有的話。
此刻,如同回應那個女生一樣,他對林晉慈揚起類似的惑人笑容。
「哈嘍,美女,能跟你換個座位嗎?我那個位置更好,在前面,四班的,到時候中場點名,念到『魏一冉』你答到就好,我換了好幾次,不會有事的。」
拒絕可能會被繼續央求,又是去湯寧所在的班級,林晉慈沒什麼表情,略略一想,不多話地起身了。
魏一冉見狀立馬笑著問:「你叫什麼名字啊?」
「林晉慈。」
省得他再多問,也避免他記不住,到時候點名更麻煩,林晉慈翻開筆記本,在空頁上寫下三個字,撕下來,遞出去。
魏一冉接過紙條,目送著林
晉慈順中間的台階朝前走去,神情是從未被這樣冷淡對待的意外,自言自語地念道:「林晉慈,還挺有個性。」
正有新鮮事兒要告訴旁邊的傅易沛,不想魏一冉剛坐下,傅易沛就先往他這兒斜了一眼:「換來換去的,煩不煩?」
前幾天晚上也回回都來跟傅易沛坐一塊兒,也沒聽他說這種嫌棄的話。
不過魏一冉十分心大,照樣笑嘻嘻:「哎,剛剛你們班這個女生挺好看的,怎麼軍訓的時候沒見過?」
傅易沛懶得講話,語氣聽起來有些不高興:「你認識所有女生?」
「那倒沒有。不過美女我基本都有印象。」
「轉校生,軍訓最後一天過來的。」
「怪不得。」
魏一冉攤開手上的小紙條。
字跡挺好看,是鋒銳的行楷,利落得有些不像女生寫的。
魏一冉又好奇問道:「你怎麼知道的?她告訴你的?看著冷冰冰的,剛剛也對我愛答不理。」
傅易沛說:「她跟誰都這樣,你也沒什麼特別的。」
開學那天,林晉慈本來坐在第一排,但她在女生里個子算高,班主任調整座位,把她調到後排,和傅易沛的座位隔著一條過道。
自習課成了新學期之始默認的茶話會,學生開合的嘴巴和頭頂轉悠的風扇一樣,沒有一刻消停。
只有林晉慈,如同默劇里的人物。
如果有人主動找她說話,她也會簡單回答。
簡單到,只回答問題本身。
比如,她是軍訓最後一天轉來的,就是傅易沛無意聽別人問來的回答,但林晉慈並沒有延伸去講自己為什麼這麼遲才來學校。
低話欲本身就自帶疏離。
幾次下來,來找林晉慈說話的人也少了,但她似乎很適應無人打擾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