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憑他們流言如何蒸騰,仿若籠蓋籠罩校園,時書雅絕不因他人眼光更改意志,日復一日練習,高高抬起的手腕、點起的腳尖落下淡影。
與此同時,南明市相鄰城忠清道,槐山區,名氣潑天的天師——亦有人稱為朴巫師居住於此,清晨便往門前掛起一隻古典白燈籠,寓意著今日有客。
更早一些時間,全素兒收到任務,要她以好友名義為尹海娜的媽媽與其敬慕已久的女巫牽線搭橋,帶領忠實的信徒前來拜會神使。
什麼意思?崔真真在打什麼算盤?
她不懂,但照做。
七點整,旭日東升,一輛豪車行駛至院門減速。
車未停穩,女人迫不及待下車,腳踝崴了一下,忍著痛往前跑。
「秀荷!」
緊接著,男人拿著披肩下車,大步追趕上去,扶住妻子,伸手敲門:「在嗎?有人嗎?聽到就開一下門。」
「親愛的你敬重點!不能冒犯巫師大人!」
白秀荷憔悴的臉上露出驚惶的神色,盈淚道:「只有她能幫我們了,賀英啊,只有神能幫我們找到海娜了你明白嗎?海娜是我們唯一的女兒,她嬌生慣養,脾氣那麼差,已經足足三個多月沒有消息了,萬一受苦怎麼辦?我一定要找到她!不管付出什麼代價,哪怕要我死也一定要找到海娜!!」
「別胡說八道,快披上!」
尹賀英看似鎮定呵斥,實際那張迅速蒼老化的臉上同樣墜有濃重黑眼圈,眼球里布著血絲。
一切都是因為他們的女兒尹海娜,為了海娜。
「巫師大人在嗎?我們是全素兒介紹來的,麻煩您開一下門。」
他改變態度,用上崇敬的口吻。兩扇拱形木門向內打開,一位慈眉善目的胖老人出現在兩人面前:「請問是南明來的白善信與尹善信嗎?」
「是,我們就是,我們想問女兒——」
白秀荷急急答道。
「具體事項已經知悉了,有帶來失蹤者的常用物件嗎?」
「有的。」尹賀英提著一整袋女兒的東西,白秀荷伸手抓出兩樣:「這是她最喜歡戴的手錶,好幾年了,錶帶壞了都沒丟,一直放在抽屜里經常拿出來玩的。」
「還有這盒散粉,她每天要往臉上打的,您瞧瞧。天師您都給瞧瞧,我女兒叫海娜,生辰是——」
說著,她淚如雨下,屈膝要跪。
「白善信,您誤會了,我不是巫師。朴巫師剛做完祭完神,在沐浴更衣。」
「要多久?」
尹賀英拉住搖搖欲墜的妻子問。
「問不得,說不得。」
老人轉身:「跟我來吧。」
她生得胖,腿腳倒靈活,白秀荷自女兒失蹤後夜夜不能寐,只要閉眼必定夢見女兒七竅流血大叫著死不瞑目,不然便是如木偶般受困於一方狹窄漆黑之地,抬不起胳膊伸不直腿,動彈不得地朝她求救:媽,我好痛啊,媽,你們為什麼還不來找我啊?不是說好有你們在,我什麼都不用擔心的嗎?
睡不著吃不好,白秀荷的身體飛速垮下去,走路費勁。
尹賀英好比拐杖牢牢撐著她,邊走邊留意四周,見院子裡棲滿大大小小的野貓,或黑或白,唯有這兩種顏色。
瞧見生人無一例外仰起頭,上百顆眼珠豎起尖瞳,寂靜無聲地、幽幽地伴著他們的腳步轉動,恍惚間竟似千重鏡般倒映出人類身形。饒是他也不由得打寒噤,發自內心感到有些許邪性。
雖說做生意的多信神佛,他是例外,對這類說法絲毫不感興趣。若非方法使勁,遲遲找不到女兒的蹤跡,妻子執念深重、一意孤行,怎麼可能踏入這種地方半步!
事到如今卻升起點希望,假如所謂的巫師真有本事……
「到了,請兩位善信稍作等候,切勿亂言亂碰。」
沿迴廊走了好一陣,來到一間面東大敞的矮屋前,老人福身退下。
屋裡垂掛幡布,縫隙間貼符紙,不見燈,台上燃著燭火與香。絲絲縷縷的煙霧交織,模糊人的視線,使得台上一大兩小三座神像青面獠牙,愈發猙獰。
兩人相互緊握手步入,大約十五分鐘,一個穿傳統服飾的女人,用黑布條蒙住眼睛和大半張臉,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屋外,徑直走向屋中央、背對香台盤腿坐下。
這便是巫師麼?裝束倒能唬住人。
尹賀英尚在打量,白秀荷已撲身向前,大喊一聲天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