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以為換個方法就能奏效,用更理智、平靜的態度就能換取對話機會,大錯特錯。或許有些人就是這樣。
她不屑看你,不會理你。
無論你怎麼做,終究只能定性為一場獨角戲。裴野習慣了。
他從未夢想改變她,只是曾經多多少少也想過儘可能去理解她,理解不了那就純粹的接受她,哪怕一分鐘都沒想怨恨她、憎惡她。畢竟她是他媽。
直到無敵死去的那一刻,他放棄了。再也沒有任何指望,只感到疲憊、無力。
好像被淹沒了。
巨大的空洞在他的身體裡,與醞釀了整整兩天的陰雲一般。
轟隆,閃電照亮世界。
正如氣候預報所說,今年的韓國,少見的冬季暴雨降臨。
第76章 相擁
九點半,裴野於暴雨中行走時,崔真真正在挑高鎮浩的刺。
從衣服:「叫你穿粉色外套跟我更搭,你瞎?」
手錶:「丑。」
到他親手做的甜點:「一看賣相就沒興趣,怎麼吃?」
高鎮浩摘下手錶,試圖解釋:「你說要吃髒髒包,它本就——」
「所以我為什麼不在外面買?難道沒長手嗎?沒錢?之所以讓你做不就是想吃到更好看的?無語。連這點眼力見都沒有不如回醫院治眼睛和腦子,出院幹什麼?」
「……」
果不其然迎來一頓批評,直到服務生端上咖啡。崔真真表情轉變,柔柔地笑道:「是笨蛋嗎,哥哥,臉上沾著麵包屑。」
拿紙巾觸碰他的下巴,等外人走開立即捏成團扔掉。萬分嫌惡似的抽一張新的擦手,別過臉冷冷道:「你就是故意的,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只是為了你的兄弟們才勉強忍受我。」
她牽起似嘲非嘲的笑,神情既委屈又尖銳。高鎮浩實在不好承認更不敢否認,不清楚該說什麼好,只得伸手去蓋便當盒。
「扔掉吧,別吃了。」他低聲說:「我去別的店裡給你買,或者下次重新做。」
會做得好看一點的,儘量。他沒有直言,然而那副低聲下氣、隱忍包容中暗含幾分無奈討好的做派說明了一切。
活像頭忠實的熊,默默拔掉爪子,俯下首。
可惜眼下不能做太過,直接剖皮取走膽。崔真真按住他的手:「……誰說我要扔了?」
「難吃死了,開店倒閉的程度。不是說練習好幾天做了好幾批麼?結果就只有這樣,真懷疑你到底有沒有認真。」
一面挑剔一面吃著,雖然沒有全部吃完但每個品類都會咬上幾口,每一次都是這樣,代表也有一點喜歡吧?
他被燙無數次手才做出的麵包甜品們。也許下回應該嘗試外觀比較鮮艷可愛的類型……
思緒分散地想著,許是視線太專注了,引起對方的警惕。
高鎮浩無聲挪開眼,替她攪拌咖啡。
他不是一個表情多的人,她覺得無聊,要他笑,他就生澀地笑一下。
顴骨附近肌肉用力,提起唇角,她嫌丑,讓他別笑了,免得倒胃口。他便收起來,無論她說什麼總歸脾氣很好地聽著。
吃完夜宵,外面下雨。高鎮浩找店員高價買下一把傘,打開,崔真真不肯接。
「我喜歡淋雨,不用你管,別跟著我。」拋下這句話,她扭頭衝進雨中,朝黑黢黢的小巷子跑去。
大雨傾盆的巷道黑而幽深,讓人不禁聯想到巨獸張開的嘴,仿若在蛇的腸子裡游。
啪嗒啪嗒,腳尖落地濺開水花。
大約從下午起就有種被人盯住、偷窺的感覺,崔真真猛地側頭,只見兩米多高的牆壁側邊,高鎮浩扮演雨夜屠夫似的角色,一身黑裝撐著把黑傘,在昏暗磅礴的雨里投下更深一層的陰影。
「就知道你會跟過來,跟狗似的。」
她厭煩的口吻,隨手揮掉他披上來的衣服。倘若高會長在此必定氣得大呼小叫:我高民雄的兒子!堂堂未來集團接班人!
又不是普通閒雜人等,處理過的叛徒多得雙手都數不過來,怎麼能任由一個臭丫頭如此對待?!
南在宥看了也得頭疼,高鎮浩本人卻越來越適應。沒去撿衣服,只管把傘靠在肩上,雙手解下自己的圍巾往她脖子上裹。
他非常高大,必須稍微仰頭才能直視到喉嚨。
「別感冒了。你拿傘我就不跟了。」
這麼說著,喉結上下滾動。雨珠打在傘面上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響,他在想什麼呢?這個剎那,高鎮浩,他眼裡看見的是什麼?
少不更事便慘死入土的高莉莉,同樣喜歡拳擊艱難卻努力存活的崔莉莉;抑或是滿嘴謊言、包藏禍心,偏偏第一個撇開所有人看見他、說愛他、親他又反覆折磨他的受害者崔真真?
愧疚,虧欠,把她當作替身以及贖罪的工具,怎樣都行,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對他而言形象複雜,具有多重意義,無法拋開。
「煩不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