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是素來的陳設。」皇甫道知說,「要知,現在的這位陛下還在太極殿呢。」
楊寄瞥瞥他,笑了:「大王,這還真是卑職一定要進去看看的原因了。」
皇甫道知撇臉看了看庾含章,那老傢伙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兩隻手相互插在袖筒里,似乎又要睡了,微笑著一聲不吭裝啞巴。皇甫道知心道:你會裝,我也會!於是不做惡人,不打擋,微微讓開半邊,讓楊寄進去了。
太極殿,楊寄第二次來,正中是御座——皇甫袞身份尷尬,此刻不在這裡。兩邊梢間的門口都用屏風隔開,裡頭影子幢幢的,幾乎能聽到起伏的呼吸聲。
楊寄停下步子,一手挽著皇甫道知,一手挽著庾含章。他的心其實在「怦怦」地跳——若是這兩個人心黑手狠,如當年趙太后一般重演太極殿喋血的往事,自己的小命就嗚呼哀哉了;但若不是——
楊寄笑容滿面,神態、動作、聲音和剛才進殿前毫無變化:「兩位,朝廷有勇士,應當用在邊陲戰場上嘛,怎麼用在門背後守衛?不知道的,還以為要把陛下怎麼樣了呢!」
庾含章眉梢一抖,很快恢復了平靜,扭頭看著用力挽著自己的楊寄,笑道:「是啊。建德王多慮了,楊領軍忠藎之忱,人所共知。」
皇甫道知不料竟被老丈人搶了先機,栽贓陷害,自己無端做了惡人,臉色不由難看起來,冷笑道:「楊領軍忠於陛下,我自然明白,只是這些人原是東掖門的侍衛,我也鞭長莫及啊。」
東掖門的侍衛一直是庾含章的屬下。楊寄冷眼旁觀:這兩個人狗咬狗,只為了不讓他誤會——果然自己現在有了些勢力。楊寄心裡美滋滋的,點點頭說:「原來如此。還是撤出來吧,別嚇到了陛下。臣一會兒還要去御道上接陛下呢,荊州軍不見我,是不會讓陛下過來的——呵呵,多個心眼兒,總不是壞事,對吧?」
埋了伏兵,也並沒有什麼卵用。三個人相視大笑,把臂言歡,一派雍雍穆穆。
既然把這兩個人纏上了,楊寄說什麼都不能放他們倆單獨行動。他仍是一手挽著一個,笑眯眯說:「陛下在荊州就想念大王和太傅,今日在御道上念叨了很久。我說兩位繁忙,不能親迎,陛下還不高興呢!我看,大王和太傅不如跟我一起去接陛下,讓陛下也高興高興。」
他的膂力變得很大,皇甫道知略微掙了掙,發現自己竟然掙不開,心裡莫名地有些慌張——若是剛才下令誅殺楊寄,萬一這囚攮的臨死一搏,說不定還捎帶上了他們倆的小命吧?庾含章卻混若無事似的,連袖子都沒有飄動,任楊寄挽著,邁著大步隨著楊寄走。皇甫道知只好也壓下心中的緊張,跟著一起去「迎駕」。
當他們一行再次奉著白痴皇帝皇甫亨回到太初宮時,皇甫袞已經迎候在門口。皇甫道知冷冷地望著這個侄子慘白的臉,又斜目瞟了瞟另一個侄子傻乎乎的面龐,終於用官腔道:「陛下之位,原請建安公暫代,如今自然歸還於陛下。」
皇甫袞捧著脫下來的袞服冠冕,恭恭敬敬跪在自己的白痴堂弟面前:「臣有僭陛下,罪該萬死!」
庾含章上前捧過袞服冠冕,轉身奉到皇甫亨面前:「陛下見恕,前此陛下蒙塵,臣等思慮:國不可一日無君,為敗桓越逆賊,營救陛下,只能請建安公暫代行天子之事。如今正是陛下歸位之時。臣等以為,建安公有功於國,當加封王爵,以示陛下臧否得宜,任人為善。盼陛下首肯。」
皇甫亨聽都聽不懂,反正庾含章面孔熟識,說話的腔調也熟識,便按以前大家教他的,板著臉慢悠悠道一聲:「准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