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糖點心做法要複雜得多,唐二便是箇中好手。只見他從糖鍋里撈出粘稠的飴糖,兩條粗壯的胳膊把糖坨一抻,糖坨變成了長條。他拉麵似的把糖條扣成一個圈,「呼」地一聲,甩到面前一根木頭樁子上套住,用力又大、又緩、又小心,扽成了長條,再疊成兩疊套上去,再抻成條兒。三五十斤的糖條越抻越長,麻花似的慢慢從透明的琥珀色,變成了半透明的蜜蠟色,又慢慢變成了不透明的米白色。
唐二一臉大汗,冬天裡脫得只剩個坎肩兒,粗壯的胳膊黝黑髮亮,肌肉塊兒隨著他的勞作時而凸起,時而伸平,跟那不斷變化的飴糖一樣神奇。
白色的飴糖有的做成糖蔥,有的做成糖粽,有的拉成極細的絲,變成了龍鬚糖。阿盼一手握著撒著胡麻的糖蔥,一手抓著一把裹著豆泥的龍鬚糖,嘴裡「嘎巴嘎巴」嚼著帶松子和玫瑰花瓣的粽子糖,只嫌手不夠多,嘴巴不夠大。
楊寄看唐二在那裡擦汗,笑嘆道:「怪不得你力氣大,套圈准,原來是從小練得的。」
唐二笑道:「以後這手藝就給楊領軍賣命了!」他回頭看看幾個兄弟,眼睛裡似乎含了一點淚:「咱們唐家糖作,以後靠你們了。東西要真材實料,做工不要偷懶耍滑,別砸我的招牌!阿父阿母更要伺候好了,要是誰忤逆不孝順——」他嚇唬人似的隆起上臂的肌肉,揮了揮拳頭:「我揍死丫的!」
他最後拍了拍手心裡的糖屑,又撫了撫吃得沒完的阿盼的小腦袋,對家裡人說:「各色糖帶一包給小女郎,做新春的禮物。我呢,以後就跟楊領軍走了!」
楊寄心裡微微酸楚,他和唐二他們一樣,都是平民百姓出身,本來對人生沒啥要求,吃飽喝足,有老婆孩子熱炕頭,就心滿意足了。可是就這樣簡單的小日子都漸漸成了奢侈:達官貴人們爭權位、爭地盤、爭主宰權,他們小老百姓當馬前卒,當填溝壑的血肉,用累累的枯骨,構築那些人得意的歡笑。他眼見著秣陵征丁,再到自己被逼入伍,再到經歷四王的混戰,再到內廷的血腥事變波及民間。雖然自己一步步走上了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位置,可是心裡並沒有常人仰望時所揣測的快樂。
他終於帶著妻子女兒,以及選定的十萬西府北府兵,在簡單地過了一個新年之後,在料峭的春寒之中,踏上了前往荊州接駕的路程。留在歷陽的二十萬,以流民和囚犯為主,帶走的,以有家有口的百姓為主。大家雖有些不解,但因為對楊寄的信任,且此去又不是絕境,遲早能回來,所以都不置一詞。
一路逆江流而上,早春行路的辛苦不需贅述,然而因為「團圓」二字,那些不便根本不算什麼了。
荊州在武昌上游,荊山之側,又濱臨長江,與蜀地和洛陽都呈交接匯通之勢,渡下達湖廣和吳越也極其方便,四通八達而易守難攻,自古是兵家必爭之地。楊寄已經是第二次前往荊州,對地形相當熟悉,他不急著進城,先帶軍隊在荊州附近巡視了一圈,然後才進入荊州城。
這裡地勢偏北,而且水汽豐富,比建鄴要寒冷一些,楊寄在荊州所居的地方雖有個「領軍府」的稱號,但實際很是簡陋。他拿斗篷又把沈沅裹了裹,阿盼則乾脆親自抱在懷裡暖著,歉意地說:「背井離鄉的,只能將就。我已經叫人大量地送炭火和糧食過來了,等我走後,你們娘兒倆也可以過得舒服。」
沈沅覺得不對勁,問道:「才來,你又要走?去哪兒?」
楊寄笑道:「你放心,沒事的。我送小皇帝回建鄴,然後,再爭取到這裡來陪你。」
沈沅定定地看著他,半晌道:「阿末,有啥事,你不能騙我、瞞我!你整那麼大動靜,繞那麼大圈子,肯定不是簡單的事。難道,你不相信我願意為你擔一切事情?」
楊寄拍拍她涼涼的臉蛋,笑道:「你夫君可是大傢伙兒心中的大英雄,還要女人幫著擔事兒?你就好好享福吧!」沈沅啐了一口,心裡又暖,又莫名地有些擔憂,最後含著些眼淚,用她素來的兇悍模樣道:「哪裡是啥英雄,就是個賭棍!賭錢不算,現在還在賭……」=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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