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命,賭運氣。你說得對。別人看我,只看外表,你看我,看到了骨子裡。」楊寄笑著湊過去,這次乾脆親了一口,挑釁地望望假做生氣的沈沅,哄道,「你放心,我可是秣陵城裡頭一號的賭棍,你見我失過幾次手?」
「還說嘴!」沈沅諷道,「是誰那時候說好了要好好做工,掙到錢來送我的聘禮,結果,連屋子都輸掉了的?」
楊寄道:「李鬼頭耍千,我上了他的瘟當。」他低了頭想了想:其實,在朝廷里這些日子,冷眼旁觀這些世家貴人們耍千的事兒也不少,自己倒該吃一塹長一智,不能再上這些世家貴人的「瘟當」了。他抬起頭,又是一臉爽朗的笑容:「都忘了告訴你,李鬼頭也在軍中呢。」
「他也在?」
楊寄點點頭:「他那年不是耍千耍到微服私訪的桓越身上了嗎?結果被我逮了個正著,一頓好揍不說,還被桓越使伎倆弄到了大牢里,吃了不少苦頭。前次王謐在京口徵兵,恰巧他在京口服苦役,託了多少關係求著換了個軍籍,才來到我軍隊裡的。」
楊寄聽王謐提起他時,好奇心發作,及至見到,真正是大吃一驚。李鬼頭本來就猴子似的,那時再見到,更是已經瘦得皮包骨頭,與骷髏也不差什麼。李鬼頭怕就怕冤家路窄,畏畏縮縮嚇得要哭。楊寄卻上前敲了敲他的肩膀,驚詫道:「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李鬼頭的眼淚撲簌簌往下掉,跪在地上連連叩頭:「中領軍饒命!小的當年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中領軍,如今遭報應了!……」
楊寄嘆了一口氣:「我雖恨你,那次揍完也就不恨了。賭博害人害己,我自己也是懂的,那年的事還真不能全怪你。快起來吧。」李鬼頭仍然不敢起來,最後被楊寄照屁股狠踢了三腳,道:「這回,我的氣出夠了。你要不要以後好好跟我當差?如果存了我要報復你的心思,我見天兒還得防著你,我還不如這會兒殺掉你算了!」
李鬼頭捂著劇痛的屁股,淚流滿面,磕著頭道:「謝領軍!小的與領軍扯平了!」
楊寄把他拽起來,笑嘆道:「好歹是同鄉……你看你,連屁股上都沒肉了,我腳趾頭這會兒還疼呢!」
……
他把這事兒說給沈沅聽了。沈沅問:「你寬宏大量,那是好的。但是,留這麼個人在身邊,又是幹嘛呀?」
楊寄笑道:「雞鳴狗盜之徒自有他的用場,我現在最缺的就是自己人。你看,那些世胄貴族瞧不起我們這些下里巴人,不願意與我們為伍,我就只能慢慢自己挑人、選人,培養出一批自己人來,才能與那些人抗衡。」
「你要與哪些人抗衡啊?」
楊寄收了笑容,想裝也有點裝不出,好半日,才摸了摸沈沅的臉蛋:「阿圓,我如實告訴你,我打了勝仗,有了名望,近乎有了自己的地盤和自己的人,但是實際還沒有——建鄴的人,如果想弄死我,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了。」
沈沅的圓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結結巴巴說:「你是說……你是說……」
楊寄點點頭,撫弄她的臉蛋萬分不舍的樣子:「所以,我與其龜縮著,不如再和老天賭一賭。我可以拿自己做賭,但是不能拿你們娘兒倆——你別忙著反駁我,你要曉得,我已經無路可走了,沒有不賭的權利,所以橫豎是要撞南牆了,要麼死,要麼就把南牆撞破算了!」
☆、第97章 送駕
既然打著的是「接駕」的名號,楊寄自然要去拜見「宮裡」的小皇帝皇甫亨。
他這會兒第一眼見皇甫亨,便覺得比那時在歷陽所見的瘦多了,白胖臉生生地小了兩圈,兩隻眼睛顯得分得更開了。小皇帝的白痴是娘胎裡帶出來的,治也治不好。楊寄跟他說話,他跟沒聽見一樣,只顧著玩自己手裡的玩具,楊寄伸了頭一看:是兩顆樗蒲骰子。楊寄莫名地有些同情小皇帝,想讓他開心些,故意說:「啊,原來陛下喜歡玩這個!臣可擅長了,來,臣給你演示著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