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嶺搖搖頭說:「你別多問了,我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
沈沅心裡有些生氣,恰恰聞見沈嶺身上真的有一股女子薰香的氣息,她的火一拱一拱的,拉著哥哥的衣袖,壓低聲音道:「難道你真的嫖_妓去了?」
沈嶺翣了翣眼睫,似乎有些驚異,但旋即點頭:「我是去畫舫的。不過,你不必說得那樣難聽。」
「二兄!」沈沅急了,扯牢了他的衣袖,「阿父阿母心心念念盼著你早日成婚,給他們抱大孫子。你……你居然做這樣的事!這些花船的船娘,花枝招展,濃妝艷抹的,有幾個是能終身陪著你過日子的?你心思偏頗了,將來豈不是更沒眼睛瞧那些好人家的姑娘了?」
沈嶺微微皺眉,但又很快舒展開來:「妹妹,你想多了。我是去畫舫,但我從來不嫖。那些花船的船娘,也未必像你說的一樣。有的人落入風塵,並不是因為願意墮落。」他表情平靜,朝屋子裡張了張:「阿末在?」
沈沅道:「在。但是你——」
沈嶺笑道:「我已經吃過早點了,你就買你們一家子的便是。」頭也不回進了屋子。
楊寄正在細心地幫阿盼系衣帶,時不時在她粉色的小臉蛋上親一親,捏一捏。沈嶺看著這溫馨的一幕,說:「阿末,我聽說桓越已經在造新的戰船,訓練水軍,準備攻打建鄴了。你可有什麼消息?」
楊寄見他態度認真,也肅穆起來,點點頭說:「是的,桓越也不敢久等。荊州和巴陵的軍隊已經星夜趕來,等兩麵包他的餃子,他就是死螃蟹一隻了。」
「你還幫他嗎?」
楊寄嘬牙花子,好一會兒說:「虎賁營裡頭,現在崇信我的人倒也有好些,開城門的事或許也做得到。但是一旦做了,我必沒有好下場:桓越贏,我接下來就是一條被烹的走狗;桓越輸,我更是叛國的貳臣。不幫吧,桓越被捉拿,供出我曾經與他合謀,我還是必死無疑。除非,越過其他所有人,我親自殺掉桓越,才能瞞天過海呢。」
沈嶺好半天不說話,低著頭在思考。過了好久他才問楊寄:「你有沒有想過,桓越拿歷陽換你的投靠,他是怎麼想的?」
楊寄愣了一會兒神,才說:「他兵將少,在歷陽施展不開,又想速戰速決,所以……」
「你當真覺得,他一個世家子弟,會作出棄守歷陽這座重鎮的決定,只因為信賴你?」
楊寄愣神更久,再抬頭時滿臉疑惑,向沈嶺拱拱手,誠心求教。沈嶺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說:「我想了很久,並沒有想通,所以,也並沒有主意。你呢,你覺得桓越是個怎樣的人?」
楊寄道:「特別想要鋪開大場面,但實際比較小家子氣;特別喜歡算計,但是實際疏漏極多;特別自我感覺好,其實……」他想到桓越對自己的那些惺惺作態,突然覺得噁心,心道:這要幫他幫贏了,這人就算不是卸磨殺驢,只怕也要做些觸及他楊寄底線的事情了。
楊寄拿過桌上的紙筆,筆上的墨不知是多久前用的,乾涸在筆頭上。他便把筆頭在嘴裡含了含,濡濕了在紙上畫一道長江,又畫幾個圈圈代替建鄴、歷陽,和旁邊圍繞的城池。他盯著紙上粗陋的圖案,顧不得嘴裡一股松煙墨汁味道,眯著眼睛仔細觀察。
歪著頭看了一會兒,楊寄的眉頭越皺越緊,丟開手中的筆,又去箱子裡翻東西。沈嶺看他翻出來的是一副樗蒲的棋盤棋子,奇道:「你還打算搖樗蒲?」
楊寄搖搖頭,把棋子取出來,有的上面刻著一匹馬,有的上面刻著一位士兵,原是在棋盤上不同的走步方法。但此時,楊寄卻用這些棋子布陣。他布置了一會兒,點點歷陽的位置:「我懂了。桓越下一步,就是復收歷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