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史喝了一口茶,冷哼道:「既然認罪,大令該怎麼處置就處置吧!」
縣令見楊寄坦然的樣子,又想起他父親曾經那厚道的笑容,對這個故人之子倒也有三分同情,點頭道:「好,先監押起來。等問明女家意思,再行處置。」他回頭又徵詢地問王府長史:「那沈家的女郎……」
長史話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如此不貞,王府自然不能要了!」拂袖而去。
楊寄住進秣陵縣的牢房裡,四下看看笑道:「甚好,我大街上也睡過,這裡至少有頂。」坐在柵欄外頭的獄卒笑道:「你倒看得開。你阿父若是還在,只怕急得要打死你。」
楊寄閒極無聊,問道:「你們都還記得我阿父啊。他要還在……」楊寄一直笑吟吟的,此刻卻突然有些鼻酸:「……真要被我氣死了。」
他的阿父什麼樣,他心裡只模模糊糊有些印象,但是失怙失恃的孩子,自小心底里藏著的那些艱辛,是怎麼也抹不掉的。外頭獄卒嘆道:「你命硬,父母都克掉了。當年你出生正是傍晚,火燒雲艷麗得大半邊天空都紅彤彤的,你家門外頭到處是赤光。當時一個遊方的比丘到你家外頭聽到兒啼,就敲楊功曹的門,說要把你化緣化走,免得將來貽害。你父母自然當他是個瘋和尚,沒有理睬。那禿驢嘆了一陣,說你這樣硬的命,一輩子除了妻宮不遭衝剋,反為喜用外,其他都要被你刑克。只有寄身佛家,才可能化解。後來你阿母畢竟有些怕,給你取了個『寄』字當大名,小名也往低處起。但是,也沒有用啊。」
楊寄眨巴著眼睛聽他們謅了一陣,眼看傍晚到了,肚子裡也開始嘰里咕嚕響動了,幾個獄卒斟上便宜的白醪酒,就著花生米和豬頭肉,又八卦到其他事上去了。外頭送飯的一個個進來,楊寄望眼欲穿,終於看見了沈嶺的身影。大約他是楊功曹的兒子,大家念舊,也沒太為難他,沈嶺順順利利進來,手中是個提盒,送到楊寄面前,第一句話是:「阿末,謝謝你。」
楊寄笑道:「我也值了。」
沈嶺打開提盒,一樣一樣往外頭搬出來,小戶人家,沒有山珍海味,但一碟醬骨頭,一碟蜜汁火腿,一碟裡脊小炒肉,一碟腰花,噴香撲鼻。楊寄聞著氣味鼻酸,吃了幾口連眼睛都酸了:「二兄,阿圓有身子,反應又重,不要讓她再上灶了!」
沈嶺苦笑道:「勸不住。我對她說:再掉眼淚,鍋里連鹽都不用放了,她也不肯。」
楊寄聽他這一說,果然覺得菜餚的鮮香中帶著淡淡苦澀,心裡難受,卻只能努力加餐飯。扒拉得一粒米都不剩,又把湯湯水水一道喝完了,楊寄撫了撫肚子,強笑道:「好飽!比平日裡吃得好!」
沈嶺默默地拾掇著,突然抬頭,低聲道:「建德王果然涼薄。今日他家長史又到家來,話里話外的意思,阿圓雖然是小戶之女,但也該有當烈女的操守,被玷污了身子,原不該還這樣沒心沒肺。」
楊寄皺眉道:「什麼意思?」
沈嶺冷笑道:「逼阿圓自盡,然後就好殺你。」
☆、第13章 獄中賭
楊寄愣了片刻怒道:「奶奶的,心太毒了!他得不到,別人也別想得到麼?阿圓怎麼說?」
沈嶺道:「你放心,就為了孩子,阿圓也不會上他的當。她只是說,你不該認強_奸,若是判處和姦,就沒這樣的事了。」
楊寄道:「可是和姦,她也要杖責的,我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