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給他的油嘴滑舌說得不由想笑,忍了又忍,終於還是笑出來了:「天底下哪有你這麼壞的男人!說得一套一套的,好像還挺在理,其實呢,一點都不在理。你這些歪門邪道的道理,是哪裡學來的?」
「賭場唄。」楊寄笑道,「賭博你以為就是搖樗蒱、看花色、等天命?賭場上瞬息萬變,不變的是人心,都是衝著發財夢去的,想什麼臉上都寫著呢。好賭徒就是要會看人家的臉色,控制自己的神情,還要會算計、會揣摩,贏的機會才大。」
「那你呢?」沈沅斜乜著面前的男人,那張白皙而稜角分明的臉,紫了一塊,腫得圓鼓鼓的,但因為那雙精靈的眼睛,波光流轉,倒似乎叫人不再注意臉上的難看了,「你賭得那麼懂,還不是輸了。」
「輸一場,又不會輸一輩子!」楊寄握著沈沅的指尖檢查了一下,確實沒有燙傷,便又順著她的手指一路看到雪白的手腕,看到圓潤的肩膀,還有藏在冬天厚厚衣服下的那個身子。他一把抱牢了面前的女子,埋首在她的胸懷裡,愜意地嘆息道:「這麼好的女郎!怎麼能給建德王那鳥貨呢?」
☆、第12章 牢獄災
窮與富斗,民與官斗,自來風險都是極大的。
全家戰戰兢兢過了正月,秣陵的二月天氣已然溫暖起來,楊柳初現鵝黃芽苞,淅淅瀝瀝的小雨也下了起來。京城建德王府的人,倒又來了。這次來,兩輛輜車帶著錦緞絲帛,首飾花鈿,兩簍春茶和兩壇酒,還真是要花錢納妾的意思。
然而,沈以良對來人做了個大揖,賠笑道:「家門不幸,小女不懂事,竟然……竟然犯了大錯。如今肚子都快顯懷了,實在不敢攀王府的親。求使君通融美言,饒恕小女吧。」
建德王府來人倒抽一口涼氣,隨即橫眉怒目:「你們這是什麼意思?大王知道,能饒得了你們?」
沈以良緊張得心臟「怦怦」地跳,說著好話賠著笑臉,來人卻不依不饒:「不成!女郎受了我們家大王的聘,肚子裡卻有了別人的孽種,是強/奸、是和姦,都要有個說法。這事,得叫官府處置!」
一字入公門,九牛拔不回。王府的車駕帶著那些金碧輝煌的東西走了,沈以良蹲下身抱住腦袋,嘆氣都嘆不出來。沈嶺拉過楊寄:「推車撞壁的時候到了。阿圓肚子裡是你的孩子,你瞧著該怎麼辦吧?」
楊寄唇角帶著些上揚的弧度:「我懂。我會認帳的,不會拖累阿圓。但是我如果不測,日後你們要幫我照顧她,還有那個孩子。」
沈嶺肅殺的神色略略松乏了些,點點頭說:「你是條漢子。若是到了官府,你記得兩條——打死也要這麼說——雖則不能保住你的皮肉不受苦,但應該能保命。」他目光柔和地看看楊寄,稱呼也換了:「妹夫,切記:你與阿圓從小認識,但不知她被建德王看中,所以情不自禁了;不知道的原因是那時正是在建德王國喪家孝中。後面不要畫蛇添足,讓縣令自己去琢磨,看他如何應對。」
楊寄腦子不笨,一下子就想明白這也是將建德王的軍。但是,明著以此定罪不行,暗著弄死自己還是可能的。他甩甩腦袋,又想:上一世自盡也是死了,這一世已經得償所願,得到了阿圓,還有了楊家的後嗣,怎麼著都是比上一世賺了。既然如此,還怕什麼死啊?
混混兒就這點好,要頭一顆,要命一條,不怕死才讓別人怕他。楊寄整整衣服,又偷偷上沈沅房間好好親了親她,撫著她的肚子說:「阿圓,你放心,我絕不拖累你。只是,你要好好待咱孩子,將來若是再嫁,也不能找個黑心的後爹。咱老楊家,也就這一條香菸血脈了。」
沈沅抱住他泣道:「阿末!我原不該把你扯進來!」
楊寄笑著撫慰道:「我自己願意的。若是叫你去了建德王府,我這一輩子還有什麼意思?」
話別的綿綿情意還沒有到位,外頭「砰砰」的敲門聲已經傳來,楊寄最後吻了吻沈沅的臉頰,微笑道:「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