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男人神色巨變,陳末娉從來沒在他臉上看見過那麼複雜的神色,摻雜著震驚、不甘、哀怨,和無措。
他直勾勾地盯著女子,像是要用眼神在她身上剜出一個洞來。
許久後,他喃喃道:「也許他真的對你動過心呢。」
「你說什麼?」
死男人聲音太輕,離得這般近,陳末娉都沒聽見他在說什麼。
「我說。」
男人回過神來,勾唇一笑:「你說得對,我自幼父母雙亡,親情淡漠,又不逗人喜歡,二者相比,你肯定選他。」
他忽地收斂笑容,漆黑的眸子中寒芒閃過:「可是那有怎麼樣,最終和你成婚的,是我,不是他。」
魏珩說得太過輕鬆,讓陳末娉忍不住後背一陣發冷。
她本來以為這是一場自己會穩居上風的爭鬥,可因為魏珩的癲狂,她竟然變得無所適從起來。
「別扯那些。」
她咬著牙關,一字一頓道:「無論你想的是什麼,我只有一個要求,和離,我要歸家。」
「不可能。」
魏珩眼神極冷:「我從來沒有說過這麼多話,聽了這些,你怎麼會覺得,我會放過你。」
「是嗎?」
陳末娉看著他,兩人對峙間,女子忽地揚唇一笑:「魏珩,你說你很早就心慕我,對吧。」
魏珩看著她的笑容,心中漸漸發冷:「怎麼?」
「那你肯定是看不得,我死在你面前的吧。」
言罷,男人瞳仁驟然縮緊,一字一頓道:「陳、末、娉,你想做什麼?」
「不做什麼。」
陳末娉說完,卻突然伸出半截舌頭和上排的一點牙齒,讓他看見:「只是,你既然知道我的性子,就知道,如果把我逼急了,我什麼事都做的出來。」
她的眼神在男人還在持續洇出的鮮血上瞥了一眼:「他殺好防,自殺難防,若是我真的狠下心,你知道的,不可能會有人能攔住一個想要自殺的人的。」
車廂中瞬間沉默下來,安靜地只能聽見窗口車簾被風吹動的「呼呼」聲。
良久後,男人輕聲道:「你就這麼恨我?」
女子頷首,不帶一絲遲疑。
魏珩再次沉默下來,片刻後,他捂住被匕首刺傷的腰腹處,像是剛剛才感覺到傷口的疼。
陳末娉看著他這般模樣,頓了頓,又接著道:「其實我一直騙了你。」接著便無下文。
等男人抬眼看她時,她才重新開口:「其實我從來沒有在意過當初救我的人是誰。」
話音未落,她就見魏珩蹙起了眉,緊緊抿住下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瞧,她甚至能清楚地感覺到,男人屏住了呼吸。
這件事兒對於他而言,就這麼重要嗎?她真是難以理解。
「我是先認識你,先心慕你,才從你嘴裡得知,你是救我的人的。」
「換而言之,就算沒有這個謊言,我還是會想辦法嫁給你。」
她深吸一口氣,看見魏珩居然露出幾絲痛苦的面容,感受到一絲隱秘的暢快,可短暫的暢快過後,卻有更多的無奈在心底慢慢蔓延開來。
「所以,始作俑者是你,是你那莫名其妙、自以為天衣無縫的玩弄人心的計劃,阻斷了你我的感情。」
*
陳末娉不知自己是怎麼下車的。
她提著裙擺,身上臉上還沾著男人的血,走到了官道上。
魏珩是怎麼想的她並不知道,她只知道聽完那番話後,那本來咬死都不願鬆口的瘋子,突然像被雷擊中一般,怔愣許久,然後就終於願意放過她了。
應該是願意的吧,畢竟都放她走了,怎麼可能不願意呢。
陳末娉走在路上,腦中閃過的,卻是魏珩錯身讓她離開時,那已經被血全部浸透的下半身。
看樣子傷得很重,不過,已經和她沒關系了。
陳末娉深吸一口氣,抬頭望向前方,挺胸抬頭地朝前走去。
魏珩真是可憐,她從沒想到,冷然淡漠的他,居然根本不算是個健全的人,他根本不會愛人,也不會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