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鏊雖然強打起精神,但臉色還是抑制不住的灰敗,看到江芸芸也沒有以前的熱情,抬眸看了一眼,就蔫蔫說道:「坐下說吧。」
江芸芸把手中的名單遞了過去:「我想要這些人的戶部檔案。」
「是為寧王說話的名單嘛。」王鏊看了一眼,目光在其中幾個名字上多看了一眼,隨後委婉說道,「無憑無據的,看幾份檔案也查不出什麼,還會引起朝野爭議,還是按下不發就是,等陛下回來處理。」
「王首輔是擔心這個人嗎?」江芸芸直接指了指第一個名字。
王鏊沒說話看了對面的人一眼。
「他之前本級是因為寧王只是被牽連,後來因為劉六劉七起義之事被再一次起用,也順利完成使命,但首輔不要忘記了,已經伏法的劉暉、許泰、江彬皆其部將,也是他進獻給陛下的,他當年也確實因為寧王之事才罷官。」江芸芸平靜說道。
王鏊摸著手邊的茶盞,聞言嘆氣:「誰不好功名利祿,其歸,他有才智能做事就行,劉六劉七事情中不是就做的很好嘛。」
「雖有本事但急功名,交權勢,這樣的人一心撲在功名利祿上,只怕在關鍵時刻會做出更大程度的壞事。」江芸芸義正言辭說道。
王鏊欲言又止。
「陸全卿可能確實有點毛病……」
「陸完不是有點毛病,是根本拎不清。」正打算來匯報工作的梁儲一聽這名字,就沒好氣說道,「之前寧王想要復護衛及屯田,陸完當時做侍郎,在世光面前一力力保朱宸濠,如此糊塗的人,完全沒察覺出不對勁,竟然還同意此事,真是不可理喻。」
王鏊笑著打馬虎:「久在京城,做事難免有些判斷不利。」
「誰不知道那次平定那些賊民,都是都御史彭澤和咸寧伯仇鉞牽制住河南的那群賊人才得以如此勢如破竹,他倒好,打了幾個烏合之眾,還沒開始勝利就開始在京城排擠起復他的兵部尚書,想要取而代之,真是一顆心都給狗吃了。」梁儲冷笑連連,直接在內閣破口大罵。
前任兵部尚書何鑒和梁儲關係不錯。
當年何鑒因處理劉六劉七之事不利,這才大膽上摺子啟用陸完,誰知道這人打贏之後反手就把何鑒彈劾了,逼得何鑒不得不辭官致仕,此事當時也鬧出好大的風波,只是一開始馬中錫的事情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王鏊沒說話了,看了一眼江芸。
江芸笑說著:「陛下愛聽戲,當年劉瑾還在時,曾引薦過一個伶人名叫臧賢,據說此人和陸尚書交往不淺,她上次能起伏,臧賢也是功不可沒的。」
梁儲聞言立刻大怒:「小小戲子,竟然讓一個兵部尚書去彎腰交往,有辱斯文!實在是有辱斯文!」
王鏊被兩人不錯眼地緊盯著,只覺得本就隱隱作痛的腦袋更疼了。
首輔的位置人人都說好,只有坐上去的人才知道,這位置有多兩頭受氣,尤其是頂頭是一個不省心的皇帝,下面還有一個比一個有主意的手下,一個個都卯著勁想要讓他晚節不保。
「你們自己看著辦吧。」王鏊用力掐了掐額頭,隨後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兩人,「大家都是同僚,也不用事事同我交代,自己能定奪才好。」
江芸芸本就是來報個備的,拿了首肯也不為難王鏊,笑說著:「是我們不懂事了,那我自己去吏部要檔案。」
「吏部?那不是陸全卿那廝的地盤。」梁儲震驚,「你打算打人臉上去嘛。」
兩年前,陸完成功升任吏部尚書。
江芸芸微微一笑,一臉和氣:「不過是配合工作。」
她說完就揣著名單走了,梁儲看著她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王鏊一看他這表情就沒好氣:「沒什麼大事,你也自己處理吧。」
梁儲收回視線,理直氣壯說道:「您是首輔,規矩還是要的。」
王鏊氣笑了——第一次聽說想要人背鍋的話術,是這麼令人痛恨的。
這邊江芸芸打上吏部,殺得京城鬼哭狼嚎時,楊一清偷偷摸摸出了京,馬不停蹄,火速趕到居庸關,一眼就看到城內有些說不出的混亂,心中立刻咯噔一聲。
張欽和孫璽一看到楊一清就撲過來,七嘴八舌把事情說了一遍。
楊一清聽得肝膽俱裂,臉色大變:「陛下一個人走丟了!!」
張欽和孫璽不敢說話,只是一臉懼怕。
——已經找了整整一天都沒找到人,任誰不害怕!
「一直追著陛下做什麼啊!」楊一清一聽這兩人的圍捕行動就氣得直跳腳,「陛下什麼脾氣你們是一點也不考慮啊,這不是要把人逼急了嗎?真把人逼出關,我看你們要如何!糊塗啊!!還不把人都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