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煒萬萬沒想到江芸會回答這個問題,錯愕地抬頭去看江芸芸。
江芸的面容依舊平靜溫和,陽光落在她臉上,漂亮得好像瓷器一般,顯然她說這話並無任何恭維的意思,這是她深思熟慮後的答案。
朱厚煒思索後忍不住追問道:「只有責任嗎?」
——毫無任何私情?
「你為黎循傳鋪就了平穩安順的路,為顧仕隆爭取他的爵位,甚至是謝來都因為你得到了指揮使的位置,你的妹妹成了大明第一個真正的大明女官,你算來算去就沒算到我哥哥嘛。」
他深吸一口氣,認真問道。
「你知道我哥為什麼到現在也不願意結婚生子嗎?他想要把我第一個孩子過繼過去,我不同意,我認為我不能讓我的孩子背負起這樣的使命,當皇帝太辛苦了,可他說,他想和爹一樣,只娶自己喜歡的人。」
他的手緊緊握著江芸芸的袖子,目光真切而悲慟,終於還是忍不住輕聲說了出來:「你願意為天下人謀,為你的親故好友謀,我哥不需要這些,你對所有人都這麼好,那為什麼不能也回頭看看他。」
「他,他一直都很喜歡你。」
朱厚煒呼吸緩緩沉重,到最後又逐漸安靜下來。
江芸芸依舊是無聲地呼吸著,面容沉靜,漣漪水光倒影在她臉上,波光粼粼之下像一座慈悲又像無慈悲的玉雕。
兩人坐在暖洋洋的春日中沉默著,聽著烏篷船在風中輕輕觸碰著岸邊,發出清脆的聲響。
「怎麼會不需要呢。」許久之後江芸芸低聲說道,「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我想要為他謀一個更大的盛世。」
朱厚煒啞然,看著面前近乎有些無情的人,又好似突然明白過來,輕輕嘆了一口氣:「爹以前說你大明的文曲星,還真是一點也沒錯,你這心裡裝滿了東西,黎楠枝進不去,顧麼兒進不去,甚至你的家人也很難進去,你所謀的是天下萬事……江芸,你可真無情啊。」
江芸芸笑了笑:「不是只有愛情才是感情的。」
朱厚煒嘆氣,一腦袋又重新撞倒她肩膀上,長長嘆了一口氣:「那你就對我哥好一點吧,我瞧著我哥都要哭了。」
江芸芸笑:「胡說八道。」
朱厚煒一聽這話就又是嘆氣。
—— ——
兄弟兩人又莫名其妙和好了,內閣總算鬆了一口氣。
半月後,兩個新閣老也一齊入職了,瞧著兩人交談自若,神色鎮定,並沒有因為這個小小的風波而有矛盾。
陛下雖然當時大怒了一下,但摺子留中不發,並沒有任何處置意見,也就是高舉輕放了。
王鏊大為高興,甚至請人一起去吃了頓飯,頗為破費,幾位閣老其樂融融,一點也看不出哪裡不對。
「聽說了嗎?南京吏部尚書王華的兒子,王守仁要回京了,景泰城已經修好了,算大功一件,能升好幾級。」某一日,王鏊突然神神秘秘湊過來說道。
江芸芸眼睛一亮:「這不是巧了,我江西正缺人呢。」
王鏊哎了一聲:「怎麼說?」
「江西中南部盜賊蜂擁四起,為禍四方,百姓不得安寧,也有一些人蠢蠢欲動,我正需要有人去化解這件事情,實地探查。」瞌睡來了就有枕頭,可把江芸芸激動壞了,「他不是會打仗嘛!正好去試試水,練練手。」
「什麼時候聽說的,我怎麼不知道?」王鏊震驚。
江芸芸摸了摸下巴,大腦中已經不甚清晰的歷史知識還在因為這個名字艱難發光。
——王陽明平叛!
「是會的,肯定會,按道理還很厲害,你別管,讓他去看看,而且他不是江西女婿嘛,回老家轉轉也不錯,而且江西巡撫也一直空缺,幹得好正好也給人填補上去。」
王鏊吃驚,盯著江芸芸看,隨後湊過來,一臉八卦:「怎麼對這個王守仁這麼看重?」
江芸芸一本正經解釋道:「他以後是要做聖人的人。」
王鏊瞪大眼睛,隨後喃喃自語:「王守仁自己知道嗎?」
第五百二十六章
修建景泰城是個苦差事, 天高皇帝遠,未必能修成不說,修成了也未必能撈到什麼好處, 而且更讓人擔心的是,這事其實還很危險,畢竟太靠近蒙古了,距離大明的衛所又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