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震驚,人人驚恐不安,有人提議重新再一次換人,這一次換的人是熟人,如今的右都御史彭澤被調去提督湖廣的軍務,同時再增調大同等處邊兵回援京城,且進一步要求當地的湖廣士兵一起和一路追擊起義軍的隊伍,四面圍堵。
馬中錫就是在這個緊張的時候回到京城。
京城因為大敵當前,正處在空前的憤怒中,要求直接處死馬中錫的聲浪並不小。
「如今邊貿馬市的交易成交量已經很大了。」江芸芸掏出去年各地邊貿的摺子,「馬政的政策也該變一下了。」
「這不是寄希望與蒙古嘛,萬一他們反悔,那我們不久因為馬匹短缺而受制於人嗎。」楊廷和反駁道。
「其實,邊境的戰馬已經不缺了。」江芸芸掏出一本摺子,解釋道,「光是蘭州民間的大馬場就有二十幾家,還有小馬場不計其數,這次因為邊貿各大馬場都引進了很多不同的種馬,這事目前排查出來的蘭州當地的馬場數量和大概的馬匹數。」
「蘭州調解經歷。」李東陽一看這個抬頭,就忍不住挑眉。
「哦,拜託江經歷幫我查的。」江芸芸一本正經說道。
王鏊聽笑了:「你們姐妹倆還玩這個。」
「工作上請稱呼職務。」江芸芸一本正經說道。
「江經歷一個調節漢蒙矛盾的人,查馬的數據能准嗎?」梁儲提出質疑。
江芸芸點頭:「準的。」
「這麼自信?」楊廷和半信半疑接過摺子,「雖說有你這個江閣老做背書,但這些商人自來狡猾,欺負小姑娘不懂,胡言亂語也是有可能。」
「不會的,他們不敢。」江芸芸在李東陽的注視下,故作不在意地緩緩移開視線,最後看向楊廷和真誠說道,「都是實打實的數據。」
「若是這麼看,至少蘭州的馬匹確實不少了。」楊廷和合上摺子,在她熱情的注視下,猶豫片刻後說道,「江經歷這些年調和漢蒙矛盾也是出了名的厲害,又是你江其歸的妹妹,總是有幾分本事在的。」
江芸芸滿意點頭。
「這也太胡鬧了,太祖的規定是以防萬一,你們姐妹倆倒是嘴巴一長一合就說要改。」梁儲不悅說道,「前腳不是說要提防蒙古人,後腳就自斷養馬之路,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太祖之前我們的戰馬確實少,這才有了這個辦法,但現在河北動亂三年,禍及南北直隸,湖廣,蘇州等人,究其根本就是馬政太過擠壓百姓生存空間,一匹馬要太多的草料和人力了,一家種地尚且能圖一個溫飽,再養一匹馬,可不是多一張口這麼簡單。」
「你家不是就有一匹小白馬,一年要多少錢?」王鏊問道。
江芸芸臉色凝重:「還真不便宜,我這馬平日裡都不騎的,所以馬鞍這些裝備都沒有,光是草料費,一個月就需要二兩銀子,一年至少要二十兩。」
王鏊咂舌:「你有錢養?」
「我娘給錢養的。」江芸芸咧嘴一笑,「還有我家小毛驢。」
李東陽咳嗽一聲:「說回正題。」
「哦,另外我還查過遼東有專門的馬市,是自來就有的,最好的馬需要五石麥谷外加五匹布,最便宜的小馬駒也需要一石麥谷和兩匹布,算是非常公道的價格,所以交易如雲,如今雖然也加入鹽、鐵和茶葉等,但隨著邊貿的放開,生意越來越好。」
「這是徐郎中的摺子。」江芸芸又從袖子裡掏出一本摺子。
徐經正是從大同做縣令回來。
「朝廷每年用於馬匹購買多達二十萬兩,今年不是就預定了二十萬,按照當下的價格,一石麥谷售價是五錢銀子,一匹布售價是一錢銀子,換算下來,今年就至少可以購買戰馬六萬五千匹。」
江芸芸話鋒一轉,繼續說道:「在根據目前在編的騎兵來配置戰馬,我們可以從太宗時的兵部畜馬帳冊的記載來看,當時各處有兩萬三千七百匹戰馬,七千人騎兵,也就是說,一個騎兵配三匹馬。」
「目前,我們騎兵在冊四萬人,那道理需要十三萬的戰馬,我查過歷年的記錄,每年增加兩千騎兵,六千馬,也就是說,目前光在官方馬市的交易就是綽綽有餘的,更別說衛所里還有自己配種飼養的馬匹,這些都是每年會撥錢下去的份額,再加上私人馬場的數量在穩步上升,而且隨著邊貿逐步穩定,這些馬匹數量會逐漸擴大,也就是說我們現在並不缺馬匹。」
「若是我們和蒙古再一次打起來,被人斷了馬匹呢。」王鏊問道。
「若是短時間的戰役,我們目前的馬匹完全可以支援,若是長時間,那必然是舉國之戰,不僅全國各地的戰馬會被源源不斷送到九邊,我們的百姓定然是願意再一次養馬的。」江芸芸平靜說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樣的家國大義,百姓自然也懂。」
眾人沉默。
——是了,真到了這一步,家家養馬,戶戶上戰場是肯定要的。
「若是直接取消馬政,至少當地百姓不會再開門迎接反賊,也算是斷了他們的力量。」楊廷和想了想,「是一個陽謀。」
「百姓安居樂業,以土為依,才能生息繁衍,心定神怡,如此社穩家興。」江芸芸認真說道,「河北的百姓身為京畿重地,已經為國家奉獻一百多年了,也該休息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