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水師的士兵如今在運河運輸糧食,浙江,南直隸的士兵大半以上都被派去種地開荒屯田,剩下的人因為海貿之事無法禁止,都被派去造船,還有,大批水師如今散落京城各處,修建宮殿、城牆和官員住宿等無數工程。」
谷大用聽得臉色微白,悄悄看了一眼上首的朱厚照和下首的江芸。
這些事情大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卻在今夜被第一次被赤、裸裸捅了出來。
「可我怎麼記得今年年初,各部在商量錢財去向的時候,兵部提議要給水軍一些錢造船,用來維護出海治安的。」朱厚照猶豫問道,「雖然不多,但至少也是三十萬兩。」
「兩廣一代目前仍有水軍。」江芸芸有條不紊回答道,「這批錢用來造船,如今水師的裝備以福船為主,乃是福建沿海所造的一種船型,其高大如樓,其底尖,其上闊,首昂而口尖,尾寬兩頭翹,以當地的松、杉、樟、和楠木為主要材料。」
「福船如今共有六種形狀。一號二號勢力雄大,便於沖犁。三號哨船,又稱草撇船;四號冬船,又稱海滄船。哨船與冬船比福船小,便於攻戰追擊,海滄船吃水七、八尺,風小亦可動。五號鳥船,六號快船,鳥船與快船又稱開浪船,開浪船又更小,吃水三、四尺,容納三十到五十人,便於哨探。」
江芸芸顯然也是真的對目前水軍的裝備有非常多的了解,說起船隻來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甚至說起來完全沒有艱澀難懂的詞彙。
「那這些錢能造多少?」朱厚照果然來了興趣。
「若是船體照價大概需要四百兩,再加上火器裝備,譬如大發貢、碗口銃、鳥嘴銃、噴筒等大小火器,那就需要再添至少兩百兩。」
朱厚照歪了歪腦袋,大致算了算:「那就當一艘船一千塊,今年不是可以製造出三百艘……」
他說完又覺得有些奇怪,驚疑問道:「我怎麼沒聽說過有人報喜的摺子。」
按照他對大臣的了解,這些人就是治下地里的水稻要是多產了幾斤,都要寫上來大誇特夸,廢話連篇,真要造出這麼多船,可不是要路過的狗經過都要上摺子來夸一下嘛,他怎麼到現在都沒聽說這些事情。
他盯著面前的江芸芸看,有一瞬間不明白她臉上的悲憫到底是為何,但是很快突然回過神來,神色暴怒:「好個兵部的人,他們竟敢挪用公款,兵部尚書侍郎呢,都叫他們入宮給我答覆。」
谷大用被嚇得一個激靈,下意識想要出門尋人,但剛走一半就被江芸攔住。
江芸芸站了起來,對著谷大用微微一笑,谷大用下意識停下腳步,回過神來,只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低著頭愣是不敢說話。
氣氛突然變得格外凝結,大殿內的燭火依舊跳躍,照得每個人臉上的神色都清晰可見,被蒙上一層蒙蒙的亮度,可卻又安靜的連著呼吸聲都好似消失了一般。
「陛下,此事怪不得兵部。」江芸芸在朱厚照的質疑目光中平靜說道。
朱厚照冷冷看著他:「不是兵部尚書的錯,那總該是兩位侍郎,郎中的問題,批下這麼多錢卻沒有落實到實處,難道不是他們的錯,還是朕的錯嗎?」
「仁宗元年,內閣上書要求停止海上遠征,其所節省的經費後被用來賞賜張家和徐家等諸多外戚勛貴之家。英宗正統元年,戰艦製造的經費被大大削減,多出來的經費被用來修造英宗皇陵。」江芸芸抬眸,膽大包天的透過層層燭火看向面前的帝王。
朱厚照大怒:「江芸,你好大的膽子。」
「九邊需要大量的金錢來裝備士兵和武器,國內的大運河需要士兵來巡航保證安全,兩地的海貿司需要士兵來維持秩序,南北直隸需要士兵來保證安定,哪裡不需要錢。」
江芸芸眉頭微微皺起,那道眉宇間的陳年舊疤就這麼突兀得顯露出來,好似當年的刀鋒依舊清晰可見:「兩廣一地,從師海貿之人數不勝數,就是裝備目前已有的船隻和人員也需要一點點填上去。」
朱厚照神色平靜,居高臨下打量著面前的江芸。
「錢的用處讓兵部和都指揮使司去查清楚即可。」江芸芸最後說道。
朱厚照收回視線,隨意掃了一眼跪在兩人中間的谷大用。
谷大用就像頭頂有眼睛一樣,想也不想就磕頭說道:「奴婢這就去兵部和五軍都督府傳旨。」
大門一關一合,十月初冬的冷氣就無孔不入地涌了進來,吹得江芸芸的衣擺微微擺動,偏她整個人巍然不動,難以撼動。
朱厚照看著她,隨後下了御座,大步來到江芸芸面前。
「你打算重建兩廣水軍?」他猶豫片刻後問道。
江芸芸看著近在咫尺的人,微微一笑,神色卻又格外認真:「我想要,重建水軍。」
朱厚照有片刻的茫然,但很快就回過神來,想也不想就反駁道:「你瘋啦,你知道這是多少錢嗎?有不少人都上摺子說此事禍國殃民呢,一直跟我說你壞話呢,我一直壓著不發,你沒痛改前非就算了,怎麼還獅子大開口啊。」=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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