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爪哇,是不是距離我們很遠?」梁儲看著摺子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名字,猶豫問道, 「那邊出現這些怪人也並不奇怪。」
「不遠,從瓊山縣開始走,順風順水只需要十五天。」江芸芸神色凝重,她盯著摺子的那些內容, 有一瞬間的驚疑。
——摺子上描述的金髮碧眼的人,怎麼感覺很像是外國人!!
歷史書上說就在明清的中國閉關鎖國時,外面的國家卻開始了大航海的時代, 所以……是這個時候?
江芸芸至今都不明白自己現在到底身處在哪個歷史的節點,不明白漫漫長河下的歷史到底有沒有被她改變,她甚至時不時會恍惚自己是不是本來就是歷史節點上的一個人物。
「這些人也不曾來到大明, 只是一直在爪哇徘徊, 是不是他們自己的內鬥啊。」王鏊謹慎說道,「這些彈丸小國自來疊代很快, 政權不穩, 是不是誰家請來的外來勢力。」
大明邊緣的小國家十幾年甚至五六年就換一波領主是很常見的事情, 就連蒙古也會時不時更換話語人,故而大明讀書人對這些蠻夷都頗為輕視。
「現在應該不是他們內鬥的問題,摺子上說,貿易因為這些人霸占著狹長的港口,和當地人交火,我們的船隻很容易被波及,致使生意進行不下去。」楊廷和回過神來,「漳州可有這樣的摺子遞上來。」
「不曾見過,是不是瓊山縣的海貿司大驚小怪了。」梁儲隨口說道。
朱厚照一聽也頗為贊同:「我也是這麼想的,而且這事遠在爪哇,我們本就沒必要參與,爪哇也並未向我們求救,現在瓊山縣的海貿司特意把摺子遞上來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了,若是真的有問題,漳州那邊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
李東陽因為年紀大,被賜了座位在御前坐下,聽了眾人的討論卻一直沒開口,只是在眾人盯著那份摺子來回沉默間,扭頭輕聲問著最後面的江芸芸:「其歸,你怎麼看?瓊山縣海貿司你最是熟悉了。」
江芸芸抬眸,猶豫問道:「前些日子,微臣有個好友去世,在置辦木材時發現兩京木材價格大漲。」
眾人不解。
「最近天熱了,是不是路上耽誤了?」王鏊想了想甚至補充道,「今年水量也不多,是不是江河水少了木材運不進來,所以木材價格大漲。」
「我還聽說,銅錢用量很是緊張。」江芸芸又慢慢吞吞說道。
一說到錢,朱厚照就來了精神:「錢,銅錢怎麼緊張了?是有人把錢藏起來了?」
李東陽輕輕咳嗽一聲,溫和說道:「這事從哪裡得知的,可要消息準確,人云亦云可不行。」
「最近剛好碰上夏稅,和戶部的人聊天時意外得知的,兩京現在納稅,要求實物和銅錢都行,之前大家都喜歡直接用銅錢,但今年很多人都用實物來納稅的,都說現在銅錢不好兌換了,大家現在買買其他東西也都喜歡直接用物品換。」江芸芸和氣說道,「若是調取戶部的摺子,應該能查到這方面的問題。」
楊廷和對經濟也格外敏感:「今年是造了新幣發下去的,年前我和你親自統計的數據,不應該有錯的。」
「這也需要戶部去查了。」江芸芸和氣說話,但很快話鋒一轉,「但據微臣說知,目前幾條熱門航線上,有著著我們近三分之二的屬國,和我們關係極為密切,每年我們都需要從他們那邊得到大量的礦產、木材、香料、黃金、珠寶和大米,還有錫。」
「錫是什麼?」朱厚照不解問道,甚至一時間想不起來這個字到底是指那個字。
「你是說,造錢需要的錫?」楊廷和很快就問道。
江芸芸點頭:「正是,當我還在瓊山縣的時候,兩廣所需的銅錢原料大部分從海貿送來,一枚銅錢最低需要百分之五,最高要百分之十二十的錫,全看當地鍛造銅錢的技術。」
她想了想掏出自己兜里的兩文錢:「這一枚,高錫含量的銅錢較之一般銅錢更為堅硬,但更容易被腐蝕。」
她順手扔在金磚上,聲音清脆,在地面上甚至彈了彈。
「這一枚,錫含量低,則銅體柔軟,但更加耐用。」
這一枚掉下去不會滾動,只是直挺挺的摔倒在地上,就連聲音也低了些。
「但不論如何,光是瓊山縣的海貿司一年最少需要過手近百萬斤粗粗煉好的錫塊。」江芸芸思索片刻後又補充道,「現在大概只多不少,聽聞那些屬國開挖出不少錫礦,銅礦,鋅礦,我們不少人去那邊做生意。」
梁儲皺眉:「人都跑出去,兩廣的地誰種。」
「兩廣歷來地少人多,自來就是地更為值錢的。」江芸芸平靜說道。
梁儲還想繼續說,楊廷和就打斷他的話,繼續問道:「那你覺得,這事要管?」
江芸芸卻突然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