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行吧,整天就是我家三娘長,我家三娘短的,耐心應該有的。」黎循傳笑說著。
江芸芸笑:「算了,還是先擔心他收不收得到弟子吧。」
黎循傳一聽也跟著笑:「這一點確實很重要。」
兩人說笑間,外面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樂山聽到這個敲門聲,不悅喊道:「別敲了,做什麼敲這麼急。」
他一開門,就看到祝允明失魂落魄地站在門口。
「枝山。」江芸芸驚訝,「快,扶進來,怎麼了?」
祝允明看著她,一雙通紅的眼睛含著眼淚,把手中皺皺巴巴的信件遞了過來,神色顫抖:「昌谷走了。」
江芸芸神色大驚。
「上個月來信,不是還說打算去敬止還未建好的新庭院裡看看,給他取取名字,怎麼如此突然。」黎循傳驚訝上前接過那份信。
「看了,還說敬止打算根據晉代潘岳《閒居賦》中「灌園鬻蔬,以供朝夕之膳,是亦拙者之為政也」的意境取名「拙政園」,以後他也要修身養性,去敬止家住。」祝枝山再也含不住眼淚,喃喃自語,「怎麼,怎麼就這麼突然呢。」
「伯虎報的信。」黎循傳對這一側的失神的江芸芸說道,「昌谷還說不要告訴你,希望你不要為他傷懷,專心自己的事情,但是伯虎想著,你們多年情誼,還是要跟你說一聲……十日前的事情。」
江芸芸緩緩閉上眼,掩下眼中的熱意。
浮雲一別後,流水十年間,她和這群揚州故人終究是風雨飄散,歸途難去,徐禎卿因她被免,王獻臣背道而馳,唐伯虎張靈辭官歸鄉,今日種種,皆是往日非非。
祝允明接過樂山遞來的帕子,擦了擦臉,這才緩和了些許情緒:「我打算寄點東西回去,其歸可有要帶的東西。」
「有的,還不少,之前就託了徐家的馬車,還有不少伯虎的東西,不若一起送去,好叫伯虎幫我們上炷香。」黎循傳說,「也該給我們點時間準備準備,一應喪儀都要花點時間。」
祝允明頷首,看向沉默的江芸芸:「你別傷心了,昌谷不願看你這樣。」
江芸芸便也跟著勉強抹了一把臉:「知道的,還麻煩你特意跑一趟過來了。」
「不礙事,徐家那邊也得知消息了,徐叔剛從南京回來,你東西慢慢準備,不著急的。」祝允明臨走前叮囑道,「我今日來送信,只是希望你能得知這個消息,並非要你思慮傷身的。」
「知道的,謝謝你了,今日不方便留你吃飯,改日空了再來找你。」江芸芸把人送到門口,勉強笑說著。
「好。」祝允明也不久留,抬腳離開了。
江芸芸站在台階上,目送他遠去,最好對著黎循傳說道:「你看,一個個都走遠了。」
黎循傳把手中的熱帕子遞了過去,安慰道:「死者長已矣,生者當勉勵。」
江芸芸用帕子揉了揉眼,冷不丁喃喃自語道:「怎麼突然想起有一年揚州下了好大的雪,他們千里迢迢趕回來給我撐場子,還把我的雨傘扔了……說是一路唱戲回來的……」
她突然不說話了,把喉嚨間的哽咽咽了下去,只是用力按了按眼睛。
黎循傳沉默著,隨後輕輕帶過她的肩膀,把大門關上,然後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一場喪事平淡無波的過去了,徐禎卿雖然在弘治十八年考上進士,又做了大理寺左寺副,後來因為一次事故丟了一名囚犯,因而被直接罷官,所以在官員如流水般走動的京城並無引起太大的波動,只是新倩集突然不再出版了,大家驚訝時多問了幾句,也就毫無下文。
只有李東陽從朋友的書信中得知消息後,某一日的午後見到江芸後多問了一句。
「東西早早就都托人送過去了,之前昌谷對師兄頗為不敬,還請師兄別放在心上。」江芸芸滿懷歉意說道。
李東陽無奈搖了搖頭,沉默片刻後一臉唏噓:「人都去了,我這把年紀和誰計較去,這些才子的脾氣到底還是要隨著風散去了。」
江芸芸低頭沒說話。
「先做好你的事情,王尚書母親去世了,但陛下準備奪情,這事你也要注意點,還有應寧,陛下格外看重,之前應寧給你送了一塊茶餅,你有空記得回禮,今後還有機會相處呢。」李東陽提點道。
「楠枝替我買了一塊墨,早早就回了。」江芸芸說道,「只是瞧著楊師兄對我頗為避嫌。」
「劉師兄不是也避嫌,你風頭太盛了,他初來乍到京城,可不是要多看看。」李東陽安慰道,「楊用修考中了狀元,授翰林院修撰,算日子也該在七月上任了,你記得恭喜一下介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