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三抬頭,嘴角微動, 隨後不經意地走進一步, 最後目光往下垂落,只是盯著江芸芸腰間的玉佩, 小聲說道:「我要走了, 我要去蘭州了。」
江芸芸頷首, 神色平靜:「今天聽王閣老說過了。」
馮三一聽這話就充滿期冀地看著她,可她卻沒有繼續說下去,眼睛裡的明亮不由逐漸黯淡下來。
「我……老師不能再原諒我了嗎?」他眼眶泛紅,眼底似有水光閃過。
江芸芸順勢沉默下來。
她對馮三實在是太過難言的感情。
這是她第一個徒弟,當時收他也是一時興起,看他每日一個人捧著最簡單的啟蒙書,讀得抓耳撓腮,卻還是沒有放棄,總是不厭其煩去找那些看不上他的中書舍人問問題,哪怕被一次次拒絕依舊不放棄。
讀書認真,性格靈活,做事認真,明明是一個這麼優秀的人,卻還是身陷囹圄,這輩子再無出路。
她想到了自己,所以才順勢收下這個徒弟,既為了自己,也為他,希望他能過得更好,也希望自己能走出這這個桎梏。
現在她走出來了,卻發現她的徒弟卻在不知不覺走錯了路。
他怎麼敢用蘭州百姓的性命……
江芸芸抬眸看他,隨後輕輕嘆了一口氣:「師者,教之以事而喻諸德也,既是你的問題,便也是我的問題……」
馮三含在眼底的眼淚瞬間落了下來,上前一步跪在江芸芸面前,哽咽說道:「經師易求,人師難得,您做了這麼多榜樣,可我卻辜負了您,還請老師不要生氣。」
江芸芸伸手要把人扶起來,誰知道馮三卻堅持不肯起來,反而伸手緊緊握著江芸芸的手臂:「我是自願去蘭州的,老師,我真不知道會死這麼多人,您當年說我『一竅不通,但還挺能惹事』,我知道那日才知道原來你是在點我,偏我沒有聽進去。」
江芸芸看著他臉上肆意橫流的淚水,伸手輕柔擦去:「罷了,事已至此,望你去蘭州之後,要對得起蘭州倖存的百姓。」
馮三感受到指尖的溫度,哭得更是洶湧。
「我會的,老師。」他泣不成聲。
「起來吧。」江芸芸把人強硬拉起來,突然笑說道,「原來你都長這麼高了。」
馮三淚眼婆娑地看著她,那雙眼睛本來痛苦而不甘,可碰到江芸芸溫柔的目光便只剩下掙扎和歡喜。
「也長胖了。」他笑中帶淚地說道。
「不胖,是以前太瘦了,多吃點才好。」江芸芸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不留你吃飯了,蘭州冬日長,多準備點衣服,遇到問題可以給我寫信,我妹妹還在那裡呢,若是無聊可以和她們說說話。」
馮三低著頭,嗯了一聲,隨後連忙說道:「我肯定照顧好老師的妹妹。」
「不用。」江芸芸想也不想就說道,「她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你自己顧好自己就是,她們不需要你操心。」
馮三又不說話了。
「我送去你去巷子口。」江芸芸看著完全黑下來的天色,轉移話題,「我們這條巷子長,天黑了看不清容易摔。」
馮三眼巴巴地看著她,只看她從遊廊下拿下一盞燈籠,站在台階上對他和氣地揚了揚腦袋,笑說著:「走吧。」
馮三看著她臉上的笑意,有一瞬間似乎回到了當年的內閣。
那個時候他還是看大門的小黃門,整日坐在小板凳上,捧著皺巴巴的書,維護著腳邊小小的油燈。
每每天黑後,江芸才從內閣走了出來,身形挺拔,姿態從容,路過他時還會對他笑,態度溫和平靜。
腳邊那盞幽幽的燭光落在她臉上,好似在她身上鍍上一層光一般,溫和卻又讓人不敢直視。
現在她再一次被那層橘黃的光籠罩著,他明明不再仰視,卻還是卑微地不敢抬頭去看。
巷子口,江芸芸把手中的燈籠遞了過去,看著面前無聲落淚的人,無奈說道:「哭什麼,人生自有離別,也總會相逢,往前走吧。」
馮三接過燈籠,強忍著眼淚看她:「兩疏見機,解組誰逼,希望我和老師都能避開這樣的命運。」=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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