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江芸芸滿臉笑意地點頭。
馮三手指來來回回捏著燈籠,突然低聲懇求道:「我還沒有名字,我是家裡的老三,所以我娘就叫我馮三,老師,你能給我取個名字嗎。」
江芸芸吃驚,隨後懊悔說道:「之前還想著給你取名字的,後來太亂了,都把這事忘記了。」
「不礙事的,老師,都不晚。」馮三臉上安慰道,「馮三也挺好的,大家一下就記住了,就是我想著我以後要是給您寫信,寫個馮三也太不慎重了。」
「我記得你說過,你是在春日出生的。」江芸芸說。
馮三眼睛一亮:「是是,老師竟然記得,我是初春生的,冰雪剛融化呢,我娘說家門口的小花都開了。」
「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好兆頭。」江芸芸笑說著,「叫馮喜春吧,那一年的春日在歡迎你的到來。」
馮三怔怔地看著她,想笑,但又忍不住還是哭了出來:「大概只有您是這麼說的。」
「別哭了,怎麼又是一個哭包。」江芸芸無奈,掏出袖中的帕子,「都要二十了,索性字也給你取了。」
馮三眼淚也不擦了,連忙哎了一聲。
「你排名老三,那就是叫叔爾吧。」
馮三把名和字放在嘴邊來來回回念了好幾遍,這才露出小來:「好……好名字,謝謝老師。」
「去吧,時間不早了。」江芸芸揮手,「去了蘭州,做事不可再胡來了。」
「知道了。」馮三高高興興走了。
江芸芸目送她的背影離開,看著面前的光亮逐漸變黑,心中卻又是說不出的輕鬆。
馮三願意去蘭州。
她是開心的。
她轉身離開時,突然看到不遠處一盞微光正朝著她逐漸走了過來。
「楠枝。」她眼睛一亮,快步走了過去,「你怎麼來了?」
「在外面呆這麼久,也不多穿點衣服。」黎循傳把手中的披風遞了過來,「深秋的天氣可不會跟你開玩笑,小心著涼了。」
江芸芸胡亂應了一聲,把披風隨意掛在肩膀上就開始胡亂捋了一把:「沒事,也就一會兒,和叔爾說了一會兒話。」
「叔爾?」黎循傳看不下去了,把燈籠遞給她,隨後開始給人系上帶子,「你這樣穿不穿有什麼區別。」
「有的,後背不冷了。」江芸芸一本正經說道。
黎循傳氣笑了。
「以後馮三就有正經名字了,叫馮喜春了,字叔爾。」江芸芸高興說道,「他是春天出生的,叫喜春可太合適了。」
黎循傳垂眸看她興奮的樣子,修長的手指最後打上一個結,平靜問道;「春風爾來為阿誰,蝴蝶忽然滿芳草,他的春風為誰而來?」
江芸芸想了想:「為他自己吧,為什麼一定要為誰而來。」
黎循傳安靜地看著她,半晌之後笑了起來,手指輕輕拂過脖頸處的蝴蝶結:「走吧,都等著你吃飯呢。」
「肚子好餓。」江芸芸晃了晃手中的燈籠,兩道影子便也跟著明暗不定,像是蝴蝶蹁躚的翅膀,「你的調令下來了嗎?」
「下來了,戶部郎中,明日就去報導。」黎循傳笑說著,「得了江秘書的面子啊,不然也撈不到這個好位置。」
「是你該得的,我都想好了,要是現在京城空出這麼多位置,你還沒分到一個好蘿蔔,我回頭就殺到吏部去。」江芸芸冷哼一聲,拍著胸脯保證著,「你放心,老師不在,我肯定也能照顧好你。」
黎循傳長睫微動,借著拿燈的動作,微微側首看著她白皙的側臉,精緻秀氣就像玉雕的一樣,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的好面貌。
「聽說戶部換了不少人。」
「戶部右侍郎換了,是南京大理寺卿胡富。」
「韓尚書走後,都是顧侍郎頂了他的工作,他這次晉升了嗎?」
原是之前戶部尚書韓文因率領百官在宮門前上疏,所以被罷免了,當時的侍郎顧佐接替了他的工作,但一直沒有晉升為實職。
「升了,今後改叫顧尚書了。」黎循傳說道。
「顧尚書貌溫氣和,內守堅定,可是個好尚書!」江芸芸滿意說道。
「劉瑾都沒了,誰卡著他,自然是他順勢上去的,之前朝廷巡視三邊軍糧,查到當年顧尚書任職的一處糧食變質了,陛下罰他向邊地輸送八百石糧食,結果最後又變成罰他向邊地輸送一百五十石糧食,顧尚書本就清貧,用盡家中財物來交納,最後還借貸來補足這些罰款,可這次劉瑾的事情鬧得這麼大,他到現在都沒有落井下石。」黎循傳低聲說道,「人品貴重。」
這次劉瑾能倒台這麼快,除了內廷在暗暗發力,外朝的那些彈劾也不容忽視,簡直是拔蘿蔔帶出一坑泥,一旦朱厚照跳脫出『照顧自己多年』的光環,看到這些摺子很難不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