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芸芸垂眸,並未說話,只是等他們進去後,也跟著進了屋子。
「也八十二了。」黎叔一看到他們進來,就勉強笑道。
床上的黎淳閉著眼,面上的皺紋幾乎要把他淹沒,連帶著呼吸聲也逐漸開始微弱。
他就這麼安靜地躺在那裡,床邊的帷幔陰影落在他臉上,成了一道濃密散不開的暗色,衰老的面容更加被蒙上灰敗之色。
「老師。」李東陽瞬間落下淚來,直接跪在床邊。
剩下兩人也跟著跪了下來。
黎淳緩緩睜開眼,他扭頭,卻正巧看到跪在最後面的江芸芸,她低著頭跪在那裡,瞧著孤零零的。
他這幾日總是控制不住想起揚州的事情。
這麼一瞧,這個孩子似乎和當年一樣,每次闖禍後都跟現在一樣,跪在角落裡,低著頭,一聲不吭。
小小的身形,跪在地上,明明低著頭,卻又讓人覺得梗著脖子。
——人人都說她是胡鬧的野孩子。
「其歸。」他回過神來,手指微動,「你走吧。」
江芸芸錯愕抬頭。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兩人。
「這,這……留下吧。」李東陽吶吶開口。
劉大夏也欲言又止:「她,她定是很想念……」
黎叔察覺到老爺的視線,連忙把人扶起來:「老爺也沒精力說太多,我先送您離開,回頭再請您來。」
江芸芸失魂落魄被人扶了起來,茫然地看向老師。
黎淳已經收回視線,不再看她,看向李東陽和劉大夏:「都起來吧。」
「走吧,走吧。」黎叔帶她離開,清了清嗓子,「沒事的,我們先回家。」
江芸芸站在門口,看著緊閉的大門魂不守舍,唯有扶著欄杆才能勉強站住。
「我怎麼能讓老師這麼為我奔波呢。」她低聲說道。
——從華容到京城,這麼長,這麼遠的路,他生病多年,怎麼就能這麼快趕過來呢。
黎叔心疼極了,想說些安慰的話,卻又說不出口。
那些年他日日守在前門接她入內,一日復一日,一朝復一朝,看著孩子一點點長大,成了如今的模樣。
——怎麼,怎麼就全都變了呢。
「老師會怨我嗎?」她紅著眼睛,去看黎叔。
—— ——
「我是自願來的。」屋內,黎淳握著李東陽的手,露出笑來,「別怪她。」
李東陽哽咽說道:「那也是她太不懂事了。」
黎淳看著頭頂的燕子花紋,低聲說道:「已經很懂事了,一個人走到這裡,多辛苦啊。」
李東陽趴在他床邊泣不成聲。
「別為難,他只是你的師妹。」黎淳的手輕輕撫摸上李東陽的腦袋,「她是我的責任,和你們沒關係,都是我的錯,這才放任她這麼胡鬧,你們若是能好好待她,就和以前一樣,若是不行,我也不強求。」
劉大夏低聲說道:「我甚至不知道如何待她,但,但其歸與我說話時的樣子還歷歷在目,他做了這麼多事情……怎麼就,怎麼就變了呢?」
李東陽也跟著傷心說道:「我也是,我甚至與她在內閣公事多年,她,她真的很好,可我也真的不知……」
「那就這樣過吧。」黎淳收回視線,輕輕嘆了一口長長的氣,平靜說道。
李東陽吶吶說道:「老師,是想要我們……」
「這些年,我看著她在狂風暴雨,驚濤駭浪中張翅高飛,她一直這樣,我跟她說了好幾次,可她不聽,她說停不下來,一停下來就會被風雨捲走。」黎淳打斷他的話,半闔著眼,神色悲涼,「所以我不能折了她的翅膀,不能放火燒了她,我不能想外面那些人一樣待她,因為她信我,因為……」
黎淳嘆氣,聲音飄忽的近乎聽不到。
「她是我親手養大的。」
李東陽聽到了,哭得更傷心了:「我不知道怎麼辦?老師,這可怎麼辦啊!」
黎淳突然笑了笑:「沒關係的,這是她的路,也是她的命。」=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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