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桃樹的搖椅上赫然躺著這間屋子的主人。
「你大晚上不睡覺,修仙啊。」姜磊震驚。
江芸芸身上蓋著毯子,懷裡揣著一隻貓,眼皮子也不抬起來,開始晃著小椅子,隨口說道:「你不是也沒睡。」
「我辦事呢!」姜磊理直氣壯。
「我也是啊。」江芸芸面不改色。
「你大晚上辦什麼事情?」姜磊不解。
「在思考人生大事。」江芸芸嘆氣。
姜磊尋了個小凳子坐在她邊上,掏了掏耳朵:「說來聽聽,江學士。」
「在想人是好賴活著好,還是頭鐵去死好。」江芸芸捂著小貓的耳朵,聲音也跟著輕了一些。
姜磊大為吃驚:「你一個風光無限的大紅人,想這事做什麼?」
江芸芸沒說話,只是反問道:「那你來做什麼?」
「那個張道士是小鴨子嗎,整天跟著你跑,我去道觀找他,發現他人不在,我就猜他肯定有貼著你來了。」姜磊恨鐵不成鋼。
江芸芸笑:「確實在我這裡,在睡覺呢,別把人嚇壞了,我好不容易安撫著才睡下去呢,大晚上找他做什麼?」
「抓到幾隻老鼠,想問問他認不認識?」
江芸芸抬眸去看他,漆黑的夜色下那雙眼睛依舊閃爍著明亮的光澤。
——所有人都說江芸長了一雙極為動人的眼睛。
——如果不是盯著自己就更動人了。
「直說吧。」她笑說著,「你找他還是找我?」
姜磊喪氣:「你也太聰明了,和你說話怪沒意思的。」
江芸芸只是笑。
「抓了三個人,一個是工部屯田司的主事周然,一個是戶部江西清吏司主事陶知行,一個是南直隸寶泉局的負責人張耀祖。」
江芸芸睜開眼:「周然和張耀祖是句容人。」
姜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陶知行是成化十一年進士科,現在應該五十三了,一開始任職戶部,去江西清吏司是陛下登基後第三年後去的,今年得了一個尋常,在這個位置上還能得到這個評價,平日做人不太圓滑。」江芸芸主持過京察和外察,對大部分官員的政績和履歷情況瞭然於心。
「我就知道你還都記得。」姜磊繼續問道,「你知道他們都聯繫誰了嗎?」
江芸芸搖頭。
姜磊也不打啞謎直接說道:「工部屯田司的主事周然半月前想要借著大張急遞鋪給戶部江西清吏司主事陶知行送信,目前信件被我們悉數攔獲,人也已經都被抓了。」
江芸芸並不意外。
一開始的計劃就是先安撫眾人,讓他們放鬆警惕,再在外部渲染緊張氣氛,讓他們疑神疑鬼,最後讓錦衣衛在外面盯梢,總會有人按捺不住冒頭的,只要抓住一個人後面的人自然會牽連出來。
——不怕他動,就怕他不動。
姜磊突然靠過來,低聲說道:「你知道南直隸寶泉局的負責人張耀祖聯繫誰嗎?」
江芸芸沉默,眉心微動。
姜磊仔細盯著她臉上的神色,隨後哼唧了一聲:「若是你知道了,肯定高興。」
「曹家?」江芸芸睜眼,眼神直視姜磊,平靜地問道。
姜磊被那一眼看得渾身一個激靈,連忙正兒八經坐好,又急又懷疑:「你怎麼知道的?」
「你這個口氣已經把答案明晃晃寫在臉上了。」江芸芸盯著頭頂的樹葉,片刻後冷不丁說道,「我不高興。」
姜磊不解。
「曹家對你這麼不好,現在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他們要完了,你怎麼不高興?」
江芸芸緩緩吐出一口氣:「曹家好端端幹這個殺頭的買賣做什麼?」
「誰會覺得錢多。」姜磊倒是不在意,「這些做生意的人不是都這麼大膽的嘛。」
「曹家定然是出事了。」江芸芸擰眉。
曹老夫人不應該是這麼冒險激進的人。
「出什麼事?」姜磊不解。
江芸芸把懷裡熟睡的小貓兒抱在懷裡,坐了起來,看著茫茫夜色沒有說話。
姜磊摸了摸腦袋:「你今天怎麼奇奇怪怪的。」
江芸芸一肚子心思,只覺得沒一個事情都解決不了,繞是她素來心態極好,也忍不住有些急躁,所以只能摸著小貓耳朵去煩貓。
睡得好好的小貓快被煩死了,發出呼嚕嚕的聲音,但很快就用爪子把自己腦袋捂住。
「你覺得寧王會謀反嘛?」沉默的人突然開口。
姜磊一個激靈坐直身子。
「你有什麼證據?」
「沒有,純靠猜想。」江芸芸含含糊糊說著。
姜磊卻突然鬆了一口氣:「嚇死我了,你聽說過你和寧王有些過節,但也不是你可以構陷他的理由,哪怕是你,陛下聽了都會不喜的。」
江芸芸摸著袖子裡的那封信,突然覺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