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芸芸看了一眼江蒼,但很快又移開視線,繼續平靜說道:「此事還需要諸位大人明斷,下官只是清理出疑點,並不能決定最後的意見。」
江蒼緊盯著江芸芸。
江芸芸則面不改色開始說起第三件事情:「去年沁陽縣準備新建水渠,灌溉農田,卻鬧出人命……」
「那是兩個村子爭奪水源,我已經第一時間趕過去阻止了,傷亡的人也都做好安撫工作,此事如何怪罪到我頭上。」江蒼反問。
江芸芸嘆氣:「水源自來就是農耕大事,百姓著急是自然的,江縣令能做好善後工作是極好的,科道官並非說這事,而是彈劾,最後有兩條水渠的確立地附近就是曹家購買的一百畝土地的附近,此事我查過當年吏部上報的事項,懷慶府確實是作為你的功績上報的。」
「這是找了老農親自選的地方,也找了不少人來反覆勘測,才確定這幾處需要挖水渠用來保證水源充足,且當時一口氣挖了七個,並非只有這一個,沁陽縣主要的農田大都聚集在城東和城南,上游是沁水主幹道,無論如何,七個水渠,總有一兩個能沾到曹家買賣的土地,如何能篤定是我以私。」
江芸芸沒說話,只是看向兩位二品大官,拱手說道:「考功司只對這三個事項有疑問,核對過歷年的冊子,經兩位侍郎審核,這才挑選放上,但具體事項還請諸位大人裁決。」
「辛苦了,坐下吧。」馬文升摸著鬍子點頭。
江芸芸坐了下來,對著眾人打量的視線視若無睹。
她本來就是來幹活的,做好前期的審核工作就行,這些官員的前途不是她能決定的,對上江蒼也不是她所期望的。
兩位主官低聲交談了幾句,就對著下面的江蒼說道:「具體情況我們都清楚了,江縣令下去準備下午的後堂會考。」
江蒼神色陰暗難辨,他行禮後離開,只是離開前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右側的江芸芸。
那一眼很快,幾乎是一掃而過,卻沒有瞞過堂上的所有人。
江芸芸只能低著頭,故作忙碌地把他剛才的對話寫了下來。
「瞧著還是有些能力的,能把清丈的事情推行下去,就是性子急躁狹隘了點,惹出了些許風波。」右都御史史琳摸著鬍子打破沉默,看向江芸芸,笑臉盈盈,「只是瞧著你們江家人都還有些體弱,他瞧著身體也不好,可是要保養好自己啊。」
江芸芸只能微微一笑,不做聲。
「行了,收了你的醫術神通。」馬文升出聲拉回主題,目光環視眾人,「諸位覺得江縣令到底有沒有縱容外家為禍?」
—— ——
門口,曹家人見自家公子出來了,連忙上前:「答得如何?江芸可是有為難您,他在京城多年早就和那些大官打出交情了,今日肯定是故意把公子叫過來磋磨的。」
江蒼站在馬車邊上,聽著他絮絮叨叨的話,鬼使神差地盯著曹家人出神。
曹家人被看得不敢說話,猶豫說道:「公子看什麼?」
江蒼嘴角微動:「那田……」
他頓了頓,突然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公子說什麼?」曹家人緊張問道。
江蒼搖頭:「沒什麼,下午還要考試,先回去吧。」
「好,公子小心點,不知道這次能不能留在京城,老祖宗吩咐了,只管用錢,不必束手束腳的。」曹家人把人扶上馬車時又開始念叨著。
江蒼揉了揉額頭:「我有些頭疼。」
曹家人大驚:「定是一路奔波累到了,都怪江芸,好好的非要來這一出,平白害得公子壞了身子。」
江蒼坐在馬車內,驀地想起堂上的江芸。
——面前的少年已經是他認不出的樣子了。
記憶中那個消瘦矮小的孩童終於在今日逐漸散去,只清晰深刻地留下今日的模樣。
沉穩大氣,有條不紊。
那個他聽了無數遍江芸的名字,終於出現在他面前,高高在上地出現在他的面前。
江蒼失神,不知不覺握緊膝蓋上的衣衫,牙關緊咬。
——他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趕上江芸。
——他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望外祖母和娘高興。
邊上的管家一看,心中一沉,只覺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