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芳感激涕零跪下謝恩。
等從文華殿出來,朱祐樘早已不生氣了,只是看著匆匆趕回來的侍衛們,嘆氣無奈搖頭:「去請劉尚書來。」
小黃門匆匆離開。
劉大夏下朝沒多久,剛回到自己的衙門剛坐下沒多久,就被小黃門叫走了。
殿內,朱祐樘看著年邁的尚書,無奈說道:「今日真是鬧出好大一個沒臉。」
一側的陳寬立刻已經把今日的事情完整複述一邊,最後厲聲問道:「何來裁革要裁革陛下的儀仗隊的,事關陛下安危和顏面,一個都不能少的。」
劉大夏沉默著,把嘴邊壓說出去的強硬的話咽了回去,再開口時便是軟下來的口氣:「是微臣疏忽並未及時匯報給陛下,但此事也是經過部堂商議的,翻閱了眾多資料裁確定的,錦衣衛如今的額制已經遠超設立之初,太祖時不過兩千人,但如今全國上下已有十五萬人之多。」
朱佑樘震驚:「這麼多?」
「是。」劉大夏又算一筆俸祿的帳,最後又說道,「若是只裁革衛所軍營,卻對錦衣衛視而不見,只怕會有人不服,反而損害陛下威名。」
朱佑樘沒說話了。
陳寬立馬提主子開口:「那怎麼裁到駙馬都尉麾下了,而且駙馬都尉那些手下都近乎裁了一半,那不是直接動了陛下的儀仗隊。」
劉大夏並不喜歡太監,若是平日,他定然是不會和他說話的,但他的腦海里一直迴旋者江芸說的那一句——上學下達,知我者天也。
我不埋怨天,也不責備人,下學禮樂而上達天命,了解我的只有天吧。
這件事情若想做的好,就不能讓陛下遲疑,那就只能一步步說給陛下聽,上天能見證他毫無私心,可世人不行。
「駙馬都尉手下大都是各地兵營送上來的人,他們投靠駙馬,這才混到儀仗隊裡,平日裡素來不端,為禍京城,文武不全,本就毫無本事,京兆府那邊的案子一查就能壘一堆,如何能保衛陛下安全,不若直接讓正兒八經的錦衣衛擔任才是最合理的。」劉大夏的聲音逐漸變得硬邦邦起來。
陳寬有些不悅,察覺到他對自己的排斥,聲音微微尖銳起來:「那也是陛下的人,何來要兵部私自做主,完全不合陛下通氣的。」
劉大夏索性閉上嘴不說話了。
陳寬立馬扭頭去看朱佑樘。
朱佑樘是個好脾氣的,知道劉大夏是個執拗的人,聞言嘆氣:「事情鬧成這樣,把這些人都叫回來算了,兩邊也算有個了當。」
他是個慣會和稀泥的,誰知道劉大夏只覺得自己退了一步,如今還被一個太監罵了,所以一聲不吭。
朱佑樘一看也跟著不高興了。
君臣兩人不歡而散。
「真是壞脾氣。」陳寬罵道,「爺這麼給他台階,他都不下。」
朱佑樘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了,過了一會兒又說道:「去請閣老們來。」
—— ——
劉健等人趕到時,朱佑樘正在喝藥,屋內有淡淡的中藥味。
劉健一臉擔心:「陛下可要保重龍體。」
「那也要大家都安分一些才是。」朱祐樘淡淡說道。
三位閣老立馬跪下請罪。
「行了,起來吧。」朱祐樘嘆氣,「又非說你們。」
陳寬接過藥碗,先一步把剛才的事情委婉說了一遍。
三位閣老瞭然。
「陛下可要下旨問罪劉尚書?」劉健直接問道。
朱佑樘沒說話,他到底是有點不舒服的,他自認為對劉大夏已經足夠溫和了,幾次三番請進京,給了他足夠的尊重,這次裁革也不過是想著息事寧人,誰知道他竟然是一點也不肯低頭。
——倔驢!
陳寬替人說道:「劉尚書如此頂撞陛下,且行事粗魯,今日鬧得是儀仗隊,明日就是宮內侍衛,雖說要做出點事情來,但如何能如此行事。」
「此事倒是不難。」劉健說,「只是問罪需要前因後果,不知陛下是想要把裁革一事停了?」
朱祐樘想也不想就說道:「自然不要。」
「那後續的事情可要交託給誰?」劉健又問。
朱佑樘啞然。
——這一時半會他還真想不出來。
「劉尚書鐵血手段,才能壓制。」劉健話鋒一轉,繼續說道,「此為其一,其二,若是陛下要用這個名頭問罪劉尚書,那後續的人會不會認為裁革之事會得罪太多人,所以此事無關緊要,態度不過爾爾。」
朱佑樘徹底冷靜下來了。
但他下不了台了。
李東陽見狀,連忙遞上台階:「今日值班兵卒聞風就是雨,差點害了君臣失和,幸好陛下仁慈,不被矇騙,劉尚書慧眼如炬,真是一眼看透問題關鍵,不若正好讓劉尚書遞個具體裁革方案的摺子來,也好公示眾人,總比鬧得人心惶惶的得好。」
朱祐樘看向李東陽的眼睛都溫和起來了:「李愛卿考慮得極是,內閣擬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