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寬站在台階下恍然若失,他雖然和傅瀚並無太大的交情, 兩人雖是同年生人, 但傅瀚乃是天順八年的進士, 吳寬則是成化八年, 兩人足足差了八年時間,日常也甚少有交集, 但今日驟然聽聞噩耗, 還是免不了有一些靈山添座的傷痛。
江芸芸見吳寬傷懷就自己上前和小黃門打交道:「陛下對名單可有異議?」
小黃門笑說著:「陛下已經批示了,只是特別叮囑說今年會試諸位都辛苦了,如今禮部主官不在, 公布名單恐要延遲幾日, 大家可要謹言慎行啊。」
主考官和同考官一聽, 自然是連連應下。
「那就不打擾諸位休息了, 明日把卷子都整理好, 就可以早早歸家了。」小黃門笑著離開了。
江芸芸看著那人離開, 便扭頭去看吳寬,等著他發話。
吳寬已經回過神來, 對著十八位同考官說道:「諸位等候已久,都去休息吧,明日把手中的事情交接好, 就可以各自離開了。」
十八位同考官自然無不稱是,若不是情況不允許, 他們只怕現在就要連夜走了。
「其歸。」
江芸芸要走的時候, 吳寬突然把人叫住。
「吳侍郎還有什麼要吩咐的?」江芸芸問道。
吳寬看著她過分年輕的面容, 慶幸說道:「此番事情能平安落地,多虧了你反應迅速。」
江芸芸自然謙虛表示是諸位同僚一起努力。
「我這幾日也仔細想了想,這次的事情雖然結束得不明不白,但有一點很清晰,總歸是衝著我們來的。」
江芸芸點頭。
「我想著剛才那位小黃門似乎不是陛下身邊的常見的那批人。」吳寬意味深長說道,「許真是我們得罪了人,又或者我們不過是湊巧趕上時機了。」
江芸芸還是點頭。
吳寬見她這般模樣,也跟著鬆了一口氣,點頭說道:「你能自己想明白就好,我老了,體弱多病,再過幾年怕也是要不行了,跟不上你們這些年輕人了。」
江芸芸連忙說道:「吳公哪裡的話,您可是本朝文學侍從之臣中聲望最高的人,陛下肯定捨不得您離開。」
吳寬笑著搖了搖頭:「不說了,這場科舉真是要了我半條命。」
江芸芸借坡上驢:「那我送您回房休息。」
「那就有勞其歸了。」吳寬看著扶著他走路的人,笑說著,「難為你這個年輕人還願意陪我這個老頭走一程了。」
「哪裡的話,聽聞您家中藏書之多,無不令人羨慕,且都是以手錄為主,以私印記『吏部東廂書』,晚輩早就想觀賞一二,且早早就聽人說,如今吳中文風皆由您盛呢。」
吳寬笑:「若是想來就來,我家中小輩都不爭氣,我日日暗恨我的那些書怕是要落灰了,若是被其歸這樣的小神童看過,也算不虛此行了。」
兩人有一塔沒一搭地聊著,春夜朦朧,倒映出兩條長長的影子,是貢院中難得的安靜之色。
「就是不知這個禮部尚書的位置花落誰家。」入門前,吳寬頓了頓,隨後嘆氣說道,「希望能順利過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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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芳今日教導太子殿下下課後,沒有直接回家或者回禮部官署,反而腳步一轉,去內閣下班的路上站著,他也不坦坦蕩蕩站在路邊等人,反而鬼鬼祟祟躲在岔路口到處張望著,見了人反而躲了起來。
今日劉健難得早些下班,一眼就看中自己的同鄉。
「孟陽你怎麼在這裡啊?」他不解問道。
焦芳躲之不及,只好慢慢吞吞,走出來說道:「想和賓之兄一起去傅家送禮錢。」
他頓了頓又欲蓋彌彰的解釋道:「賓之兄和傅公交情很好,我這才想著一起同去的。」
劉健不疑有他,點頭說道:「應該的。」
兩人交情一般,說了幾句就各自分別離開了。
劉健離開後,焦芳更是焦慮,正想找個更隱秘的地方躲起來,誰知不巧,今日謝遷也早下值,更不巧,兩人又撞在一起。
「哎,有幾句話要和賓之兄說。」焦芳苦著臉解釋著。
謝遷一見他這模樣,便自覺離開了。
焦芳鬆了一口氣。
謝遷和李東陽關係太好了,而且人也實在聰明,兩人現在還在一起上值,說太多很容易出錯,他更不敢隨意胡說。
焦芳焦慮地在甬道上來來回回走著,尋常中書舍人和他打招呼,他根本不理,只是背著手來回踱步,鬧得大家都頗為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