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那半個多月起早貪黑的上山下地,還能兼顧處理衙門政務,安撫百姓,路過村子還能斷個案子,從不抱怨的事情,尋常人就很難做到。
「那他這樣金貴的人又會如何來到徽州的?」於明又問。
「陛下,陛下讓他來的啊。」百戶吶吶說道。
於明氣笑了:「原來你也知道是陛下讓他來的啊。」
百戶撇嘴:「不然他還能自己跑來不成。」
於明有些絕望地看著自己面前的百戶。
——飯都餵嘴邊了,還琢磨不出滋味,真是蠢笨如豬啊。
「陛下!陛下!!」於明壓低聲音,但咬牙切齒說道,「你說陛下為什麼讓他來啊,你說陛下好端端特意下第二道聖旨來,是給誰看的,難道真的給馬上就要回京城,整天在他眼皮子底下走動的小狀元江芸看的嗎?!」
百戶的眼睛微微睜大。
「那句要把指揮僉事帶回去的話,是說給誰聽的,是說給馬上就要回京城,整天在他眼皮子底下走動的小狀元江芸聽的嗎?!」
「那句侵占土地,悉數歸還於民,說給誰聽的,是說給馬上就要回京城,整天在他眼皮子底下走動的小狀元江芸聽的嗎?!」
眾人總算是微微回過神來了,齊齊倒吸一口冷氣。
於明點了點在場的所有人:「怎麼了?一個個都這麼問心無愧,覺得我們已經被帶走的那些人能把所有事情都扛下來。」
百戶們臉色大變,神色惶恐。
「欽差說了,配合他做好眼下的事情,既、往、不、咎。」於明站直身子面無表情說道,「我能做的可都做了,別怪我沒提醒你們,少給這個毛頭小子找不痛快,這人有的是辦法給你更不痛快,更可怕的是,他有的是前途,你們最好都掂量掂量自己到底幾斤幾兩。」
眾人沒說話了。
「可錢確實少了啊,這月俸真的不高啊,我們一大家子要養呢,他自有坦蕩的前途,花不完的錢,難道我們這些沒出息的就活該窮死。」還是有人不甘心地抱怨著。
於明想起江芸芸洗得發白的衣服,卻又沒有開口解釋,只是沉默半晌後嘆氣說道:「他答應我三件事情,第一是請人來教我們如何種地,他說他之前推行過農事冊,會提高糧食的結糧,第二是把後勤管理的權力歸還衛所,第三願意上摺子提升百官月俸的待遇。」
眾人驚詫,忍不住問道:「別的不說,第二條真的可以實現嗎?」
原來為了文武平衡,一般由文官來控制軍隊倉庫的地點,也就是說軍隊的後勤是被文官掌握的,一旦武將需要改變倉庫地點,大都會被文官極力阻止,甚至會被彈劾,甚至乃至丟官。
因為被拿捏了命門,導致武將一直低文官一頭,不然也不至於堂堂上一任指揮僉事這麼聽一個縣令的話。
「他既然說了,我定要他實現的。」於明平淡說道。
「陛下又不重視武將。」有人意興闌珊地說著,「江芸固然給了,後面的人萬一收回去呢。」
於明淡淡說道:「所以我說找個靠山也很重要。」
「就他?」百戶質疑著,「未來誰知道,怎麼能這麼快就下注了。」
「那你就抬頭去看看,你還能找到誰。」於明抬腳就要走,淡淡說道,「而且那些軍屯到底夠不夠我們用,我們自己心知肚明。」
—— ——
處理完新安衛這邊,江芸芸還特意寫了一篇文大誇特夸,就貼在清丈土地的公告邊上,明晃晃地點著其他人,奈何其他人根本沒反應。
江芸芸冷笑一聲,抽出衙門裡的冊子,抬腳出門了。
姜磊見狀連忙追了上去:「幹嘛去啊,外面可不安全。」
江芸芸笑眯眯說著:「去找人聊聊感情,對了,幫我去請個大夫來。」
姜磊對著守門的錦衣衛打了個眼色,隨後跟在她身後,挑了挑眉:「可別惹出大動靜,你都不知道最近驛站有多忙碌。」
江芸芸慢慢吞吞說道:「你知道家裡有人當官意味著什麼嘛?」
姜磊想了想,猶豫說道:「發財?」
「確實整個家族的命運會大幅度往上走,那你覺得就一點壞處也沒有?」江芸芸反問。
姜磊撓了撓腦袋:「江小狀元!你就直說吧,我這人可動不得腦子,一動腦子就困。」
江芸芸手裡轉著那本冊子,出了衙門,看著街上來來回回走動的人,嘆氣說道:「那就是不能明面上違背大環境的要求。」
姜磊突然回過神來:「對哦,現在清丈土地是陛下的要求,這人要是想升官,肯定不能直接拒絕你。」
江芸芸抬腳朝著汪家走去:「我先挑一個軟柿子捏一下。」
「萬一他們陽奉陰違呢?」姜磊又問,撇嘴,無差別攻擊,「反正你們文官都壞得很。」
江芸芸也跟著撇了撇嘴,反擊道:「你們武將也不是什麼清清白白的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