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要是去店裡打工,又或者去那個府里做工,一天至少要給二十文。」有人解釋著,隨後掰著手指頭算了算,「應該是一年七兩多。」
「那是多還是少啊?」有人抓耳撓腮問道,「日子夠用嗎?」
「告示上說了,徽州的米糧現在是一兩銀子可以買二石,豬肉的價格每斤約為七。八文,牛肉每斤在十到十四文左右,蔬菜的話,譬如韭菜一文四一斤,芹菜三分五文一斤,香油、砂糖也都是三十文一斤,你就算算你家夠不夠吃。」
「好詳細的價目表啊。」有人驚嘆。
「可不是,江欽差可愛逛街了,總是問來問去的。」有人想起幾個月前老是在外面晃悠的欽差,「我就說他一個欽差總是在市場上走什麼。」
「這算起來也不多啊。」有人質疑,「這街頭挑擔賣油的小販一年都二十兩呢,這錢也太少了,可不是在騙我們。」
「都說了是最低,而且人家小販是做生意,你有這本事你也去做啊,你現在在打工呢,自然是少一些的。」
「那和種地的比一下呢,怎麼算啊。」又有人著急問著。
「若是你家有十五畝地,蔬地二畝。那每畝大概有兩石糧食,現在一兩銀子二石米,你這要是勤快些,一年十五兩不是問題,刨開農具、肥料、灌溉、畝稅等等,我算算啊,一畝稅一斗,毛估估怎麼也要一兩了,肥料一直費一些,就當也三兩,農具要是沒壞就不花錢,壞了那可是大錢,水的話都是我自己挑的,也不花錢,這樣算下來一年怎麼也有十兩的樣子啊。」
「這聽上去還是種地划算啊。」
「這也是風調雨順的情況下啊,這要是受災了,肯定還是做工好啊。」
眾人議論紛紛,各家大戶也都按耐不住了,悄悄派人出門來看公告,一個時辰過去了,公告欄面前圍著的人越來越多了。
衙役開始敲鑼,沿街大聲宣讀今日的公告,一時間,整個徽州城熱鬧極了。
樂山聽著外面的動靜,擔憂說道:「聖旨是什麼意思啊,重要的事情瞧著什麼都沒說,反而罵了公子好幾行,那我們的事情還做得下去嗎?」
江芸芸點頭:「聖旨他就想寫文章的大標題,給了一個範圍,內容還不是我們自己寫上去的。」
樂山不高興地抱怨著:「本就沒多少錢了,怎麼還罰俸啊,一罰就三個月,這日子還過不過了啊。」
江芸芸嘆氣,摸了摸腦袋:「可不是,要成窮光蛋了。」
樂山也跟著嘆氣:「那些鄉紳也太不配合,一個人還要二三十個人伺候不成,對那些人非打即罵,雖說我們以前都說江家對僕人還算體恤,但日子其實也就是這樣……」
他想了想:「還是做良民好,自己給自己做主舒服。」
他悄悄看了看江芸芸一眼。
「當然。」江芸芸笑著鼓勵道,「人本來就要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賤籍本來就是把人劃成三六九等,這是不對的,只可惜我沒這個本事推翻這個事情。」
「只可惜這世上只有公子一個人這麼想的。」樂山愁眉苦臉說道,「只有公子願意正眼看我們。」
江芸芸想了想:「說不定也不是只有我,只是我現在站在高處,所以顯得聲量大,但說不定全國各處也有不少人是這麼想的,只是他們沒法開口說話,所以便只顯出我的厲害來了。」
樂山似懂非懂。
「行了,你這幾日也辛苦了,去休息休息吧,對了雪月也辛苦了,你願意自掏腰包請她們吃頓飯嗎?」江芸芸不好意思地搓著小手,眼巴巴問著。
樂山一聽就笑了:「別人做官都賺錢,就我們公子做官整日倒貼錢,見了誰可憐就送錢,還整天給小孩送糖吃,這話說出去誰信啊。」
江芸芸也跟著唉聲嘆氣,小臉一跨,別提有多可憐了。
「那我今日破費一些,也請公子吃頓飯,公子這幾日也太辛苦了,聽說徽州有一道方臘魚說是名菜,用的是黃山的桃花鱖,鱖魚炸制後,外酥里嫩,肉質鮮美,再撒上蝦醬和特製調料,口感微酸甜,說是很好吃。」
江芸芸一聽,黑漆漆的大眼睛瞬間就亮了,小腦袋連連點著。
樂山看得心都軟了。
各家現在簡直焦頭爛額,外面是土地的事情,屋裡是奴僕的事情,若是碰上尋常官員還能找個關係糊弄糊弄,就像三年前下發的清丈土地的政令,他們不是就這麼含含糊糊拖到現在,只當無事發生。
可偏偏現在站在他們門口,虎視眈眈舉著刀的人是江芸。
那可真是一個看著和和氣氣,斯斯文文的俊美小年輕人啊,但一交手,把人按在地上打的時候,颳風下雨讓你枷在門口淋雨時,能把你一層皮都刮下來,那可是一句廢話也不和你多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