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兩人只當沒看到。
「徽州的事情要如何和陛下匯報?」謝遷拉回眾人的心緒。
兩人齊齊看向劉健。
劉健沒說話,抬眸去看滿滿一桌子的彈劾摺子。
「清丈土地便也算了,只是這個去除賤籍,有違太祖祖制。」謝遷自然說道,「且人人若不安分守己,世道豈不是亂了。」
「他自己家中沒有僕人?」劉健不解問道,「這不是打自己臉嘛?」
李東陽小聲說道:「不打臉 ,都是僱傭的,那個一直跟著他的樂山就是僱傭來的,每個月還發月俸呢,還有休息的日子呢。」
劉健嘖了一聲,更加不悅了:「自己如何就要別人如何,什么小孩心性。」
「這個太過大膽了。」劉健直接說道,把手中的摺子來來回回翻看了幾遍,「但其歸摺子上說的現象也頗為觸目驚心,奴僕性命沒有保障,動不動就挨打忍餓,幾輪買賣,甚至打殺掩埋,確實有失人道,若是能改確實不錯。」
「改?如何改?」謝遷挑眉,「問刑條例可剛改好。」
「別的不說,一戶人家若是真的上千奴僕,可大明哪來這麼多賤籍。」李東陽反問著,「與其清理所有的奴僕,不如把那些本就在土地上種地的人給先一步清理出來。」
他見其他兩人沒有說話,繼續說道:「清丈出的土地需要人手,若是再讓衙門買賣十有八九回到這些富戶手裡,那期待稅賦進一步上升,邊境軍餉能多一點便是妄想,總不能年年指望著瓊山縣那一塊,楠枝那邊的海貿如今也陷入僵局。」
「萬一那些富戶不願意清出來呢?士廉在浙江可遲遲沒有太大的進展。」謝遷拆台說道。
李東陽倒是自信:「江其歸已經有瓊山縣和蘭州兩處經驗,且你覺得士廉和其歸相比,誰的性格更強勢一些。」
謝遷和劉健對視一眼。
——毫無異議,江芸只是長了一張瞧著好說話的臉。
「那不若,一起去見陛下。」劉健握著兩則摺子,思索片刻後說道。
三人對視一眼後,點頭稱是。
—— ——
江芸芸性格強不強勢,只有遇見她的人才最清楚。
比如衙門口現在枷著的那一群人。
哭聲都要震天了,江芸芸愣是一聲不吭。
樂山一邊奮筆疾書寫狀紙,一邊忍不住悄悄看著隊伍的屁股後面又多了一個人。
「欽差好兇啊。」他對面的老頭咋舌。
「才不是!肯定是他們過分了。」樂山想也不想就說道。
原是一開始確實沒有人趕上來辦這事,百姓間也議論紛紛,對這個廢奴政策討論不止,但這世上總有膽大的。
一開始是程家有一戶人家不想再當奴僕了。
別看他們是世代奴僕的,那也是爺爺那一輩愛賭博,又碰上天災,這才過不下去,選擇去賣身的,如今已經攢夠錢想走的,奈何程家不放人,甚至還把他們打發到山中莊戶上了。
那戶人家的小兒子聽人議論著欽差門口貼著的告示,心口火熱,就忍不住做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這可讓江芸芸來了精神,直言磨墨的人來了,立馬開堂審理。
程家一開始還不願意來人,江芸芸就火速核對了情況,然後判同意了。
一開始就是良民,大旱活不下去了。
——哦,你說我都聽奴僕的一番話,可程家不是自己不願意來嗎?
現在願意自己花錢贖身的。
——哦,價格都是市場價,不會很貴的。
衙門這邊也有登記在冊的。
江芸芸大手一揮,直接放良了。
「你們打算去哪個縣重新過日子啊?」她和顏悅色問道。
「還,還能換地方?」那小兒子唯唯諾諾問道。
「自然可以,免得有人挾私報復嘛。」江芸芸笑眯眯說著。
那一家子對視一眼,報了一個名字。
江芸芸又飛快寫了一封信,遞給他們:「直接去衙門找現在辦事的主官就行,他們知道後面怎麼弄。」
那一家子一看那信件,又看著字跡還沒幹的戶籍,一時間還有些恍惚。
好快,好迅速。
那老頭直接跪下來連磕幾個頭。
江芸芸親自下去把人扶起來,和氣說道:「我這裡不興這一套,以後好好過日子,對了,之前朝廷下發的農事冊知道嗎?」